晴時多雲

魔幻拉美》墨西哥的兩個黑暗世界

墨西哥社會隱藏著兩個黑暗世界,各自在社會邊緣,藉藥物作用進行自我的內在旅程,實踐英雄事蹟:一個是深信薩滿文化的傳統部落,另一個則是以大毒梟為首的地下組織。兩者相互影響,令墨西哥毒品問題更加複雜。

陳小雀

全世界的植物約五十萬種,其中人類常用的致幻植物則有一千餘種。自石器時代起,人類便懂得藉致幻植物來產生幻覺,令自己彷彿騰雲駕霧,悠遊三界,藉神祕歷程進行心靈之旅,進而發展出薩滿文化。在初民社會,巫與醫不分,致幻植物係不可或缺的藥物,在宗教儀式的推波助瀾下,鞏固了薩滿(祭司)的地位。

在巫與醫不分的社會,薩滿(祭司)透過致幻植物行宗教儀式,發展出薩滿文化。(圖:farm3.static.flickr.com/2707/4293639056_98ca67e417.jpg)

在五大洲之中,美洲的致幻植物種類相當多,是全球精神藥物的重要供應地。以墨西哥為例,聖母籽(Semillas de la Virgen)、裸蓋菇(Psilocybe mexicana)、烏羽玉(Lophophora williamsii)等,至今仍被許多印地安部落仍視為聖物,用於占卜、問神、祈福、驅魔和醫療,暗地舉行吸食儀式。

聖母籽是指牽牛花之類的旋花科植物種子。裸蓋菇有「魔菇」之稱,生長於中高海拔的石灰岩地形,實體高度約二至十公分。烏羽玉為球型仙人掌,球莖僅六公分高。這三種致幻植物的植物鹼具麻醉和迷幻作用,會影響神經系統和精神狀態,其成分與LSD 的吲哚(indole)原子結構相似,被歸為精神藥物,政府當局嚴禁一般民眾食用,只開放印地安族群在宗教儀式中使用。

二十世紀初,大批華工移入索諾拉(Sonora)和西那羅亞(Sinaloa)兩州,替代短缺的勞力,罌粟花於是隨之來到墨西哥。起初,華工種植罌粟花,生產少量的鴉片自用。艾利亞(Plutarco Elías Calles,1877-1945)執政後實施排華政策,造成許多華人死於種族衝突中,甚至被迫離開墨西哥;然而,罌粟花卻在無意中留下來,成為大宗的非法作物,並自墨西哥西北部向外蔓延。

Plutarco Elías Calles是第40任的墨西哥總統,亦是革命制度黨創始人。(圖:維基共享)

二十世紀中葉,大麻成為墨西哥另一項大宗的非法作物。1970年以降,吸毒者發現LSD、快樂丸之類的人工合成藥物,不如天然藥物的奇幻感覺,聖母籽、裸蓋菇、烏羽玉因而蔚為流行,吸食者已不限於印地安人,吸食用途也從宗教儀式演變成精神用品。南美洲生產的古柯鹼,在墨西哥毒梟遙控下,或取道墨西哥、或經由加勒比海而進入美國。因地緣、文化之故,墨西哥成為美洲的另一個毒品營運中心。

地緣上,墨西哥與美國接壤,兩國之間隔著廣袤沙漠和格蘭德河(Río Grande),邊界總長達三千一百六十九公里,人煙稀少,形成治安上的漏洞,以致偷渡和走私猖獗。

文化上,深居窮鄉僻壤的墨西哥農民主要為印地安人後裔,巫醫信仰根深柢固,崇敬各種神奇藥草,沒有所謂的「毒品」觀念。再者,農民為了生計,被毒梟所利用,捨棄了玉米等糧食作物,而改種利潤較高的大麻、罌粟花,甚至協助生產鴉片,提煉嗎啡或海洛因。

墨西哥農民主要為印地安人後裔,巫醫信仰根深柢固,崇敬各種神奇藥草,沒有所謂的「毒品」觀念,很容易為利所用,改種大麻、罌粟花等「高經濟作物」。(www.ticotimes.net/wp-content/uploads/2016/02)

昔日,薩滿掌握各種知識,堪稱醫生、心靈導師、心理諮商師、植物學家、生物學家、天文學家和地理學家,人民對薩滿凡事言聽計從。今日,販毒集團代表財富與權力,甚至「法律」,堪稱國家中的國家。印地安農民得不到政府的幫助,寧可淪為毒梟的犯罪工具,為之效命。亦即,農民對將薩滿的崇拜之心挪移至毒梟身上,若致幻植物是薩滿主義的法器,那麼金錢則是販毒集團的利器。

墨西哥社會隱藏著兩個黑暗世界,各自在社會邊緣,藉藥物作用進行自我的內在旅程,實踐英雄事蹟:一個是深信薩滿文化的傳統世界,另一個則是以大毒梟為首的地下組織;一個封閉保守,另一個神祕莫測;一個貧窮落後,另一個則富可敵國;一個被排拒於現代化社會;另一個則不容於法律。兩者相互影響,令墨西哥毒品問題更加複雜。

墨西哥是海洛因及大麻進入美國的主要來源地,毒品集團組織龐大,且彼此偶有衝突,甚至和政府之間發生「墨西哥毒品戰爭」,造成上萬人死亡。(圖:www.borgenmagazine.com/10-facts-mexicos-drug-war/)

儘管人類使用藥物已有數千年之久,在初民社會,甚至包括今日的原住民部落,藥物主要用於求神問卜和治病養生,兼具團結互助及安定社會之功能。然而,自工業革命之後,人類卻透過醫學科技、行銷手法、利益考量等外力,積極締造嗑藥文化,由吸毒所衍生的犯罪次文化更震憾了現代社會,實在是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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