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政治的日常》政治的閱讀:「蟹工船」與「送報伕」的時代

同時代的作品經常有「時代精神」存在,《蟹工船》與《送報伕》所共同凸顯的,就是二十世紀初期的日本左翼運動處境。

李拓梓

函館朝市裡鋪著牡丹蝦、海膽跟干貝三種生鮮的「三色丼」很有名氣,是旅客的最愛。走去尋找三色丼的途中,也會經過許多生鮮魚攤,在螃蟹大出的季節,會看到許多帝王蟹、松葉蟹,標榜是從鄂霍次克海捕撈回來,許多都還活跳跳,讓通常只吃得到冷凍蟹的台灣老饕嚮往不已。

朝市旁邊的漁港,就是這些螃蟹捕撈船出發的地方。1929年,左翼作家小林多喜二,就曾經以「蟹工船」為主題,寫下了至今仍讓人傳頌,抨擊萬惡資本主義的小說作品。

左翼作家小林多喜二(圖),以「蟹工船」為主題,寫下了至今仍讓人傳頌,抨擊萬惡資本主義的小說作品。(圖:網路)

小說以捕撈螃蟹的工人為主題,描述他們在風雪的海上所經歷的種種。同樣是海上生活,小林多喜二的描述方式,並非梅爾維爾《白鯨記》的英雄情懷,而是將海上看見的怪狀,剝削、賄賂、團結、抵抗、頹喪,一一寫實描述,其中慘境經常讓人不忍卒睹。

讀《蟹工船》,總讓我想起台灣作家楊逵的作品《送報伕》。那是他在1932年,以日文寫成的左翼小說,同樣以挑戰體制的不公為寫作方針。以描述從殖民地到東京生活的學生,在謀得送報伕一職後,如何面對與抵抗老闆的惡行惡狀,藉以抨擊資本主義體制之下人的不自由。

楊逵(圖)的作品《送報伕》以日文寫成,描述從殖民地到東京生活的學生,在謀得送報伕一職後,如何面對與抵抗老闆的惡行惡狀,藉以抨擊資本主義體制之下人的不自由。(圖:高雄文學館,楊翠女士提供)

同時代的作品經常有「時代精神」存在,《蟹工船》與《送報伕》所共同凸顯的,就是二十世紀初期的日本左翼運動處境。當時社會主義思想正席捲世界,台灣與日本,甚至不遠處的中國,都有著勃興的共產主義運動。

尤其是日本,經歷了幾次戰爭,一躍成為列強,又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得利,百業正興,一切欣欣向榮。由於天下承平,「大正民主」氣氛正濃,無論是左翼運動的蓬勃,或者是政黨政治的粗胚,都在當時漸漸培養。

但情勢變化總是很快,全球經濟恐慌、關東大地震,讓社會陷入不穩,政黨內閣中軍人的實質影響力越來越強,「大正民主」的氣氛逐漸消失。共產黨遭到取締,《蟹工船》的作者小林多喜二遭到逮捕虐死,在台灣的楊逵也在這段期間,因為參與農運、工運而經常被日警訊問、逮捕。

共產主義運動受到嚴厲的打壓,也讓日本政治走向軍人獨裁,最後將國家帶向毀滅性的戰爭泥沼。(圖:網路)

共產主義運動受到嚴厲的打壓,也讓日本政壇從百花齊放,走向萬山不許一溪奔的軍人獨裁,最後也將國家帶向毀滅性的戰爭泥沼。

《蟹工船》曾經被禁,漸漸也被人遺忘。再一次大紅大紫,卻是2008年金融海嘯之後。但短暫的熱門稍縱即逝,幾年前,我曾經在小樽街頭,看見一家名喚「蟹工船」的壽司吧。看到的時候心裡卻想,今日去裡面大啖螃蟹壽司者,是否知道當年捕蟹人所遭遇的慘痛際遇,以及那個時代裡曾經有過的喜怒哀樂。

至於楊逵,日警逮補他十幾次,居留時間總共不到四十天。1949年,他卻為了一篇呼籲和平、民主的「和平宣言」,被國民黨一口氣關了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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