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濁水
柯文哲終於順利到上海去了。儘管行前「雙城論壇」交涉過程一波三折，但是在出發前夕他倒也真是意氣風發，他回答「聽說習近平很欣賞柯文哲」的放話時超有自信；也無厘頭說「全世界都想暸解柯文哲」；更說，「這一屆雙城論壇要怎麼樣辦，『其實中國大陸方面比較焦慮』」，真是躊躇滿志。
柯文哲17日搭機前往上海出席雙城論壇，行前接受媒體訪問。（記者簡榮豐攝）
「中國大陸方面焦慮」的確是事實，假使不焦慮，北京就不會持續不斷和柯文哲一再交涉，直到達成共識才罷休。但從整個交涉過程看來，柯文哲也蠻焦慮的，只是雙方焦慮的點不同而已。
北京焦慮的是，用什麼辦法才可以讓柯文哲在「一個中國」和「九二共識」上讓步？以及柯文哲到了上海會不會意外放炮；而柯文哲焦慮的是「上海能不能去得成」。雙方各有所圖，因此各有焦慮，所以互相交鋒。現在看來，柯文哲一讓一個中國，再讓九二共識，三讓對等，四讓對方穿小鞋，搞得台北市議員二桃殺三士，很不愉快；而中國方面，則是柯文哲不讓就寧願破局，這樣看來，柯文哲比北京還焦慮許多。
北京焦慮的是，用什麼辦法才可以讓柯文哲在「一個中國」和「九二共識」上讓步？以及柯文哲到了上海會不會意外放炮；而柯文哲焦慮的是「上海能不能去得成」。（記者方賓照攝）
由於柯文哲一讓再讓，真要習近平不欣賞他也難。
在過程中，柯文哲對北京的要求並沒有百分之百屈從，例如對九二共識，他採取立場是「了解和尊重」，而不是承認。柯文哲這作法應該是來自日本模式：
中日建交談判時，北京逼日本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雙方僵持了很久，最後達成的妥協方案是日本對中國的立場表示「了解並尊重」。事後日本政府在國會一再說明所謂「了解並尊重」就是「絕對不能承認的意思」。
儘管有例在先，但是柯文哲要採取日本模式，卻會有以下的幾個麻煩。
1、「了解和尊重」五個字意義很不明確，但是柯文哲既然這樣講了，北京此後必定會以北京自己的定義來要求柯文哲照著做。例如，中美在建交時美國對中國要求「承認」recognize台灣屬於中國的立場，美國堅持不接受，最後妥協成美國「認知」acknowledge中國有這一個立場。兩個字英文截然不同，但中國卻在使用中文時一律翻譯成「承認」，同時堅持在這個「美國承認」的立場上，不斷地向美國提出停止軍售台灣等等要求。
無論如何，「了解和尊重」是遠比認知不利多了。
2、中日之間彼此承認是主權獨立國家，日本又是大國，故日本抵擋中國要求的能力大，縱使如此，對「了解和尊重」都不能過分解釋；而台灣的主權北京是直接地否認，台灣又遠比日本小，因此要把「了解和尊重」往對自己有利方向解釋的能力和日本很難相比
3、明年蔡英文當選總統後，北京勢必在九二共識、一個中國上做文章。柯文哲今天的讓步，屆時勢必成為北京對她施壓的著力點。柯文哲的做法很明顯將形成整個台灣面對中國攻勢時，戰略縱深被緊縮的效應。
明年蔡英文當選總統後，北京勢必在九二共識、一個中國上做文章。柯文哲今天的讓步，屆時勢必成為北京對她施壓的著力點。（記者陳志曲攝）
4、本來國家定位的問題照規矩，若有必要對外時一定是中央政府處理，沒有由地方政府去和人家談判的任何空間。柯文哲若是有強烈企圖想進一步問鼎中央大政的人，不妨試想，若到那時候，台灣地方政府一個個自以為是地，分別去和北京達成各式各樣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國家定位共識，會成什麼話？試想到時柯文哲又做何感想？
5、事實上，所謂雙城論壇，本質上就是二次大戰結束後在歐美國家開始流行的城市交流。這些城市交流是市民力量成長後去中央化、民間化性質的交流。這樣一來，就有諸如「友誼市」、「姊妹市」等的名稱。自從國民黨搞了國共論壇之後，國民黨的台北市桃園市也跟進，把兩岸城市交流叫做「論壇」了。
然而，過去不管是國民黨或民進黨執政的縣市長，進行兩岸城市交流時，都符合戰後這種城市交流的軌道，雙方從未談論什麼國家定位的問題。
不過，「志向很大」的郝龍斌擔任市長時，在和上海的城市進行交流時，自然不願只是常態的城市交流，他還要進一步賦予強烈的中央性的「有助兩岸關係和平穩定、有助兩岸長遠發展」任務；並且讓雙城論壇成為兩岸交流的「典範」。郝龍斌這一個雙城論壇的定位，柯文哲顯然很欣賞，給了北京對於台灣「以地方包圍中央」的空間，等到柯文哲上台，北京更同時進一步藉著讓柯文哲協商期間拋出諸多善意的作法成為「柯P模式」，成為未來城市交流的新樣板。
郝龍斌擔任市長時，和上海的城市進行交流，進一步賦予「有助兩岸關係和平穩定、有助兩岸長遠發展」任務；並讓雙城論壇成為兩岸交流的「典範」。郝龍斌的做法，柯文哲顯然很欣賞。（資料照，宋小海攝）
現在北京施壓台灣讓步如果真的形成「柯P模式」，無疑的，等同為兩岸城市交流新設路障。
最後，城市交流本來是去中央化的地方自主交流，現在卻因為郝龍斌、柯文哲將它賦予中央性的高層治意義，使北京很順利找到可以操作的空間，真不是好事。
柯文哲高高興興地到上海去了，但是我們卻在他的躊躇滿志中看到台灣許多嚴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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