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A TAIWAN
各位知道 8 月 1 日是原住民族日嗎?
20 年前(1994 年)的 8 月 1 日,總統令修正公布第三次憲法增修條文,將「山胞」這個自戰後便沿用多年之名稱正名為「原住民」,回應了原住民運動十年來的訴求:將「原住民」一詞入憲。其後並於 1997 年第四次修憲時確立其「民族」屬性,進一步改成擁有「集體權」概念的「原住民族」稱呼。
為了紀念這段原住民族自我認同及抗爭的歷史,並喚醒台灣民眾的正確認知,行政院在 2005 年 6 月 15 日的院會中通過「紀念日及節日實施條例」草案,明訂每年的 8 月 1 日為「原住民族日」,以塑造台灣成為多元文化、族群和諧的社會。
原住民族正名運動至今的一個遺憾:多數平埔族群的身份仍不被中央政府(以及原民會)承認。
剛好這陣子噶瑪蘭族潘朝成(Bauki Angaw)導演的新紀錄片《原民會戰功冊》在全台各地巡迴播映(7/16 在台南市札哈木部落大學、7/19 在南投埔里、7/20 在苗栗後龍、8/1 在台北市、8/3 在高雄甲仙日光小林等),內容正是點出原住民族正名運動至今的一個遺憾:
多數平埔族群的身份仍不被中央政府(以及原民會)承認。
在台灣為數眾多的平埔族群(包括:凱達格蘭、道卡斯、巴布拉、巴宰、噶哈巫、邵、貓霧栜、洪雅、西拉雅、大武壠、馬卡道、噶瑪蘭等)當中,至今只有邵族和噶瑪蘭族被官方認定為原住民族。在潘導演這部記錄了 1993 年至今的平埔族群(主要是噶瑪蘭、西拉雅、噶哈巫、巴宰)文化復振跟正名運動的紀錄片中,我們可以看到政治人物(歷任原民會主委跟總統)在這項議題上面的逃避和不作為(譬如:擔任主委之前支持平埔的政治承認,但之後卻改口困難重重;或是僅承認歷史跟文化上的平埔族群,但不承認政治上的平埔族群),也能看到平埔各族群在文化復振上的自發性努力。要強調的是這群人一直都在,也還(或多或少)保有著他們的文化儀式跟語言,所以「別把我們的歷史抹去了!」(關於影片的詳細內容跟宣傳片段請見《紀錄片「原民會戰功冊」》臉書專頁。)
《原住民身分法》等法律限制、擴大認定原住民族會導致資源分配的問題、以及「擴大認定原住民族會弱化『原住民』的特殊性」等。這些基本上都是相當政治性的理由。
除了邵族跟噶瑪蘭族,片中提到原民會拒絕主動承認其他平埔族群的理由包括:「(《原住民身分法》等)法律限制」、「擴大認定原住民族會導致資源分配的問題」、以及「擴大認定原住民族會弱化『原住民』的特殊性」等。這些基本上都是相當政治性的理由。若有社會共識,修法或是把餅做大應該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需不需要建立這個社會共識?若需要,又該以什麼作為基礎(譬如人權)?「原住民族」這個集體性的概念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面對外來統治者,平埔族群跟高山族群同樣有著政治、經濟、文化等共通的問題。就算因為擴大認定,導致「台灣 80% 以上的人都變成原住民了」(孫大川語)又有何關係?這些問題也許可以隨著公民權利意識的抬頭和多元文化概念的普及而慢慢改善。
台南地區族群未詳的人口分布與日本時期平埔族調查分布區域重疊性極高,推測當時的平埔人很清楚的認同自己非山胞、亦非漢人,保有其平埔族群的認同。
片中引用中山大學社會系葉高華老師針對 1935 年平埔族人口調查,以及 1956 年登記為族群未詳的人口兩張圖表的對照,指出國民政府為了選舉造冊登記的普查中,台南地區族群未詳的人口分布與日本時期平埔族調查分布區域重疊性極高,以此推測當時的平埔人很清楚的認同自己非山胞、亦非漢人,保有其平埔族群的認同。
小編們就這個說法進一步查究相關資料發現,葉高華老師於 2012 年在《臺灣史研究》上發表了〈排除?還是放棄?平埔族與山胞身分認定〉一文,並在 2013 年 11 月於其部落格《地圖會說話》發表了〈排除或放棄的幕後告白〉,文章清楚的爬梳當時台南地區人口未登記為山胞、登記為族群未詳的可能理由(譬如:省政府於 1957 年初發布兩道允許「熟番」登記為平地山胞的解釋令,但 1957~1963 年省政府開放三次補登記時並無追認兩道解釋令,更沒有明文准許平埔族人登記為平地山胞,導致平埔族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可以登記;就算平埔族人知道他們可以登記,也不見得認為自己是「山胞」,因為「山胞」二字在當時的脈絡中特指高砂族/高山族,所以決定放棄登記),並提出跳脫原有「山地原住民」和「平地原住民」認定的「平埔原住民」概念,希冀讓平埔族群的凝聚能有不同的出路。
「傳統文化」的流失與轉化是各族群都有的生命經驗,並不適合以此來判斷有無資格被認定為原住民族、或是作為一個原住民。
影片也針對平埔族群「漢化」的說法提出平反,運用許多儀式、節慶等的影像紀錄,說明許多平埔族群仍保有各自的文化習俗跟語言(或是正在積極復振)。
潘導演引用了謝若蘭跟施正鋒兩位老師的說法,認為若說平埔族群使用閩南語是漢化的表現,那麼當代(官方認定的)原住民族人使用國語,其「漢化」的程度其實並不比平埔族群更少。其實文化本來就是流動的,在資訊流通快速而頻繁的現代社會更是如此。「傳統文化」的流失與轉化是各族群都有的生命經驗,並不適合以此來判斷有無資格被認定為原住民族、或是作為一個原住民。
這點或許可以參考李國銘先生於 2000 年發表的〈屏東平原山腳下的年尾節初探〉一文。他提到雖然屏東沿山一帶(馬卡道)的村人使用著閩南語、拜著漢人的神明(如玄天上帝),但在他們的儀式當中,可以看出一套跟漢人拜拜不同的文化運作邏輯。也許我們應該想一想,除了物質層面的文化表徵,還有什麼內在特色是可以用來定義「原住民族」、或區辨不同的原住民族群呢?
回到片名《原民會戰功冊》,顧名思義,戰功冊就是羅列戰功的冊子;透過這個片名,導演似乎在有意無意間反諷原民會這個為了保障原住民權益而設立的政府部門,但是其所作所為卻無法達成理應做到的事,反而是歷屆主委上台後在打壓平埔正名運動上,接二連三、不遺餘力的得到「勝利」,這個反諷的基調充斥在整部影片中。剪接過去的訪談和新聞片段,再加上接近獨白的簡短話語呈現,在在讓觀者反思既有看待平埔族的觀點。
長久以來被認為已經漢化消失的族群,雖然面孔外觀已與漢人無明顯的分別,語言文化更是與主流文化少有差異時,究竟我們應該如何看待已然甦醒的平埔族群意識,該如何包容且公平的理解當代各族群自我認同的表達,就這點來說,這部長達 150 分鐘的片子,留給觀者許多值得討論的空間。
(本文原標題為〈20140801 原住民族日&《原民會戰功冊》紀錄片放映〉,原刊載於《國立臺灣大學原住民族研究中心 》獲原作者黃維晨、李孟珊授權轉載。)
作者介紹 : 黃維晨、李孟珊,兩人現為國立臺灣大學原住民族研究中心助理。
圖文經授權轉載自MATA TA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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