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共和國》倉田徹/香港的「寧靜政變」?行政長官交替的意義和香港的未來

五月八日,李家超以超過九十九%的得票率當選。香港行政長官雖然在香港選舉,但是任命權在於中央政府手裡。(彭博)

倉田徹/日本立教大學法學部教授

四月四日,香港行政長官林鄭月娥表示不會參加下屆行政長官選舉。

假如在一場選舉中,有一位被認為毫無懸念會再次當選的現任領導人,在候選人提名期開始後突然表明不參選的話,正常情況下可以說這算是「政變」,此後很可能出現的是,不同候選人相繼參選、各個政團陷入大混亂、以及選舉秀白熱化和選民沸騰的熱狂。但是,這一切在香港並沒有發生。在林鄭月娥舉行公佈放棄參選的記者會時,大家已知道接下來的長官會是誰。因為在前一天,親北京的部分媒體報導了政務司長李家超準備參選。按現時香港的常識,這顯示大局已定。五月八日,李家超以超過九十九%的得票率當選。

香港行政長官雖然在香港選舉,但是任命權在於中央政府手裡。即是說,人選由中央政府的意向決定。如果北京有實質任命權,香港的選舉則只是形式上的。只有一千五百名選舉委員才有投票資格。中央政府去年修改制度,民主派已完全被排除于選舉委員會外,所有委員都是親中派。

選戰一開始,北京就對選委傳達信息,中央不允許除李家超以外的候選人參選。參選需要得到一八八位選舉委員的提名,然而沒有任何一個委員敢違抗北京的意願,提名李家超以外的人物。只有李家超一個人參選的五月八日「選舉」只不過是信任投票儀式。

因此,歐美各國甚至懷疑這是否可以稱為「選舉」。關於李家超的當選,歐盟發表的聲明中沒有使用選舉(election)一詞,而是使用「選拔(selection)」,CNN報導選舉委員「(appoint)」李家超。華爾街日報、金融時報、彭博社報道稱李家超當選只不過是「確認(confirm)」而已。不管怎麼說,這無疑是與日本、台灣等民主選舉性質完全不同的「中國式選舉」。

如果選任李家超是中央政府的強烈意願,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物,為什麼會被選上呢?李家超出生於一九五七年,現年六十四歲,高中畢業後投身警隊,作為刑警多次負責大案要案。二○一七年就任負責治安的保安局局長。在其任期內發生的二○一九年的反送中運動中,李家超主導警力實施強行鎮壓。

也就是說,中央政府選擇了忠實執行命令的警官作為行政長官。過去的行政長官都是從商界或公務員等中選任,其目的是讓有能力的人領導香港自治。但是,由於二○一九年的混亂,北京放棄讓香港自治的想法,決定直接進行全面管治。首位警察出身的行政長官的出現也明確表示了北京想法的轉變。

在這個體制下,香港的未來會怎麼樣呢?

引人注目的是李家超提出的「以結果為目標」的口號。以往的香港政府過於重視手續,沒有拿出結果,這就是李家超的問題意識所在。確實,有很多人認為香港陷入了一種「議而不決」的政治,發展變得緩慢。但是,不注重手續就能拿出結果,這種單純的想法和專業意識大相徑庭。

例如,在新冠疫情應對方面,習近平命令香港要實現「清零」這結果。但是,林鄭月娥並沒有採取像大陸那樣的全民強檢和封城等強制性防疫措施。雖這是因香港的制度於大陸不同,大陸方面對此肯定有極大不滿。他們認為,本來不拘守手續,果斷採取強而有力的政策就可取得結果,認為港府思想僵化,造成了疫情惡化。但實際上,香港之所以能避免像上海那樣因封鎖而造成的人禍,也是被認為林鄭月娥「面從腹背」政策帶來的結果。如果當時李家超是行政長官的話,也許會更加忠誠地強力執行北京的命令。但那對香港來說是福還是禍呢?

如果中共政府高舉「國家安全」的旗幟,驅使李家超來管理香港,逼他拿出結果的話,政府就不得不加強對經濟和社會的管理。對共產黨領導的一元統治充滿自信的北京,很可能相信這樣可以成功改造香港,能給香港帶來繁榮穩定。但是,如果這一次改造工程失敗告終的話,也可能破壞香港一直以來的優勢。

行政長官全面對中央表忠心,按照北京的意願進行對香港的改造的話,這對香港來說就是一個「寧靜政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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