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啟邦、高志文
主婦聯盟許女士對空污的關心值得稱許，對我們的投書發表寶貴意見。環保議題具環境正義、是替天行道，但是一廂情願地認為降載訴求必定有理，正暴露今日民眾對空污的感受與科學數據之間存在的差距，這也是我們投書釋疑的目的。也驗證了美國前環保署長麥加錫（Gina McCarthy）的憂慮。她說以單一環保議題的環保尖兵，想幫忙弱勢，但未作全盤考量，考慮他們需求的優先次序，容易為單一議題橫衝直撞，害到自己想要幫忙的人，英文稱Collateral damage （無意的附帶傷害），原為一番美意，卻帶來弱勢團體意料之外的傷害。有時傷害之大，遠非預期，也與初衷相逕庭。
首先，國際文獻已清楚陳述鐵的事實，即使關閉燃煤電廠，PM2.5實際減少非常有限。在匹茲堡三個廠，每廠約估下降0.3 μg/m3。在德州13個廠，每廠最多也不過0.38 μg/m3，平均小於0.1 μg/m3。這些50年以上的老舊電廠PM2.5貢獻度也不過如此，更遑論台中電廠才開工不到30年。
其次，我們前文以法規要求台電降載後的前15次自主降載（2015-2017年）詳細分析，這些是因有空污而自主降載之全數資料，許文所提300到600次是其後之降載，包括歲修、預防性及自主性降載，這些資料我們也曾分別分析，例如選自主性降載最多的及檢視歲修前後產生的降載，作PM2.5的變化分析，發現結果與前15次類似。許文強調要降載夠早、夠多、夠久，才能發揮作用，我們即以許文所舉之2018年11月晚間之例檢視，開始時PM2.5值不高，約20 μg/m3，乃是預防性夠早的降載，五次持續降載，兩次700MW，一次400MW，降載量夠大，經30多小時，最後PM2.5達到41 μg/m3，雖已作到許文強調的降載夠早夠多夠久，但是效果仍然不好，降載後PM2.5不降反升。其實，PM2.5的走向，按常理，約一半會上升，一半會下降，降不降載都會如此，我們須全盤考量，不能只以少數幾次有下降就認定有效，忽略另一半上升的事實。因此，判斷是否有因果關係，須從大數據以統計學全盤考慮各種干擾因子，風速、氣候、比較降載前後三小時之值以及停止降載後是否繼續維持或上升？不可以偏概全，認為有降就有效。
我們追求空氣品質的改善無上限，但空污引起健康問題如肺癌或COPD，各種不同來源空污對健康的貢獻度不盡相同。以吸一手菸貢獻最大，七、八成肺癌來自吸菸，與空污不成比例；在室外空污不同來源的貢獻，汽、機車占三成；工業達二成；室內則以二手菸最嚴重，尤其在低社經地位的地區，二手菸達八成而被暴露者常不自覺，是否有二手菸，應以尿中有尼古丁為準。因此降空污增健康是多元化議題，不是單一議題。追求空氣品質提升，減少健康禍害，永無止境，環保人士應當有智慧，根據科學數據擬定減少空污的優先次序，而非在單一議題上一成不變。減少工業排放固然重要，但是減少吸菸與汽機車排放應該更重要，我們要討論的是如何綜合空污來源，根據科學證據，量化對健康傷害的大小，理性辯論。因為民眾追求的是身體的健康而非無效的降載，套句麥加錫之金句「千萬不要害到你想幫忙的人」。
（作者為國家衛生研究院名譽研究員、台北醫學大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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