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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專訪》吳誠文:半導體 核武級產業、技術要嚴管

記者洪友芳/專訪

美中貿易戰從關稅戰打到IP(智慧財產權)戰,清華大學講座教授吳誠文警告,半導體產業不僅是台灣的經濟命脈,其生產製造技術更堪稱台灣的核武等級產業,全球領先地位得來不易;面對中國大肆挖角與盜取技術的行徑,美國已全面防堵中國竊取半導體等敏感科技機密,我國政府更應該嚴加規範半導體技術管制,並帶動產業界共同投入AI(人工智慧)等新趨勢研發,才能強化及延續台灣在全球半導體產業的領先地位。以下是專訪主要內容:

問︰美中貿易戰對半導體業影響如何?

答:美國前任總統歐巴馬卸任離開白宮前,他的科技顧問委員會曾幫他寫一份白皮書,裡面提到美國得重新重視半導體的研發與產業,其中的重點更直指中國扶植半導體政策在全世界形成不公平的競爭,引起美國半導體的衰退,製造業紛移到中國;這顯示早自歐巴馬時代,美國已警惕到中國的「野蠻崛起」,未來絕對會影響全球半導體產業生態。

川普就任總統後喊出「美國優先」,以美國製造為原則,也意味著「中國製造二○二五已經出局了」;近年來,美國跟中國貿易逆差持續創新高,為阻止逆差擴大,川普發動貿易戰,祭出對中國進口產品提高課徵關稅的手段;在我看來,短期是心理衝擊大過實質意義,但長期因擔心後續衝突擴大,台商已開始將生產線移出中國。

美國對中國進口產品提高關稅的作法,可說是兩面刃,也會傷害到美國自己;我剛從美國回來,感受到「物價最近上漲滿快、漲幅滿高」,通貨膨脹壓力會拖累到市場需求,這對一般老百姓來講不是好事。

美對中技術管制殺傷力 遠勝關稅

問:美對中祭出「技術管制」,對半導體業有何衝擊?

答:中國本來一再宣傳「中國製造二○二五」,企圖取代美國,變成全世界最大經濟體,但發現川普玩真的,現在不敢講了。

半導體對中國的貿易逆差是最嚴重的,進口比重超過六十%,這也是中國急著推動自給自足的首要目標,因而投資扶植成立武漢長江存儲、合肥長鑫、福建晉華等三家記憶體國家隊。

川普第二個手段就是對半導體技術的管制,「技術管制的殺傷力遠比提高關稅來得大」;經過調查後,美國司法部上月初對晉華及合作夥伴聯電以經濟間諜、共謀竊取商業機密等罪名起訴;我相信美國不會只對一家公司進行調查,另兩家也可能會被調查。

技術管制對中國是最擔心、也最害怕的一件事!公平的競爭應該是普世的價值,但中國用不公平的手段競爭卻屢見不鮮,例如中國建造高鐵商機龐大,吸引德國、日本等國外廠商競標,國外廠商以為有生意可做,與中國簽技術移轉合約,但中國卻強迫他們要把技術留下來;當他們自己會做,外商最後什麼生意都沒有了,如果在中國打官司,沒有一個會成功,這就是所謂不公平的競爭。

台防中要有健全法律規範 執法要嚴

問:我國應該規範半導體的「技術管制」嗎?

答:當然要加強管制!今年三月以來,美國商務部副助理部長史宜恩(Ian Steff)、在台協會主席莫健等陸續來台訪問,正值美中貿易戰延燒之際,他們到訪顯見美國對台灣的重視;台灣半導體業是美國重要夥伴,很多設備從美國採購進口,台灣很多公司的主要客戶也都在美國,美國不乏應用在國防的IC是由台灣廠商代工生產。

因台灣與中國地緣相近、互動頻繁,尤其近幾年人才跑來跑去,台灣可能有些技術流到中國去,晉華案就是明顯案例,美國不免會疑慮台灣對保護技術是否跟美國一樣盡心盡力?這些美方官員來訪,根據我的了解,其實是向台灣表達貿易戰與技術管制如何嚴防漏洞的看法。

技術是「中國製造二○二五」最重要的關鍵,中國無法從美國取得半導體技術,會退而求其次從台灣等不同管道取得,但美國起訴晉華案後已達到嚇阻作用,歐美設備廠不敢出貨給晉華,中國沒有能力自己開發設備,這無疑斬斷晉華的生產命脈;台灣法律沒有像美國那麼嚴格,我呼籲政府應強化司法制度,技術管制要做好,不僅法律規範要健全,執法也要嚴格。

問:台灣半導體產業如何維持競爭優勢?

答:半導體堪稱台灣的核武等級產業,尤其半導體製造更是全世界視為合作與競爭的首要對象;半導體產值占全國GDP約十六%,今年出口額估仍可超過九百億美元,占出口總額逾三十%。

台灣在半導體業的領先優勢要掌握住,很多國家想學台灣發展半導體,政府應更真心誠意維護半導體產業;但目前看政府內部有些聲音,認為半導體產業已成熟、不用再挹注資源,反花很大力氣弄生技等新產業;但人才跟產業有關,產業有發展前景,人才才願投入,沒有人才怎可能建立新產業、產業弄不起來怎可能培育人才?最後變成惡性循環,只是浪費資源。

台灣有六十八.五%、超過三分之二高中畢業生會上大學,這在全球是不可思議的高;台灣二十五到六十四歲工作年齡有超過四十五%擁有學士以上學歷,代表台灣職業人力擁有技術人口比率非常高,這連美國都比不上,美國人口聚集最多的中西部,高中學歷的工作人力居多,本土居民唸大學比率很低,反而是國際移民唸大學人口比率較高。

台灣理工的科技領域人才供給源源不斷,估計每年大學理工科技畢業生達九萬多人、碩士畢業生將近三萬人,且四十年來,工程領域科系排名也以電子電機居首,這固然跟薪資待遇較高有關,但也顯示台灣經濟多麼仰賴高科技與知識經濟領域;就人力資源來講,「台灣絕對不是小國」,在全球科技產業是有影響力的國家。

引導產業界積極投入AI前瞻研發

問:政府積極投入AI,有何建議?

答:全世界前十大ODM(Original Design Manufacturer,原廠委託設計生產廠),全都是台灣的公司,AI相關的資料中心、伺服器、雲端邊緣運算、智慧音箱、系統設備等技術,幾乎台灣廠商都有能力幫國際大廠做;半導體從晶圓代工到封測,價值鏈更是重要,台灣供應鏈絕對有實力成為全球AI產品或應用的「Inside」,這也是為何美國得拉攏台灣成為合作夥伴的重要關鍵。

科技部將今年訂為AI元年,包括建設主機、機器人自創基地、射月計畫,規劃經費共約一百六十億元;其中,AI建設主機預計五年五十億元、設立人才培育與創新加值的AI創新研究中心占五十億元、機器人自創基地占二十億元、半導體射月計畫四年四十億元。

科技部主要主管學界研究有關,但跟產業界研發相關的經濟部,目前除了開辦「人工智慧學校」訓練技術人才、所屬法人機構投入研發之外,鼓勵產業界研發還沒開始;建議經濟部應跟科技部齊頭並進,政府要多挹注資源給經濟部、多投資AI,引導產業界積極投入AI前瞻研發;否則AI發展一日千里,台灣廠商若沒投資,跟不上AI潮流,將喪失協助客戶ODM的機會,現有優勢也將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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