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國家的敵人

美中貿易熱戰高燒不退,中國內部亦頻爆社會驚奇,劇情詭譎奇幻,高潮迭起。紅透半邊天的女藝人范冰冰突然消失不見,據傳因逃漏稅遭到逮捕,但所犯何罪、行蹤何在?傳言紛紛,卻都未見當局出面說明。一位高知名度的藝人竟然在一夕之間從人間消失,令正常國家的民眾難以想像。無獨有偶,在很多富商或遭逮捕判刑,或莫名自殺、意外死亡之後,正值壯年、事業如日中天的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雲,日前突然宣布將於一年後退休。種種離奇情事,彷彿最夯的宮鬥劇《延禧攻略》正在中國上演。

藝人逃漏稅,或者商人政商掛勾,在任何國家皆為司法案件,只要依據正常的司法程序加以偵辦,便可達到整飭不法與肅貪的目的。然而,在中國這個特殊的統治政體之下,司法案件並不適用於立基人權的法治體系,若是案件具有象徵作用,更常常被當成政治問題處理,偵辦過程不但缺乏保障當事人權益的正當程序,犯行之輕重更端視是否牴觸國家之意識形態與危害統治集團的利益,完全背離民主國家的法治原則。尤有甚者,中國所謂的法治本質上類似西方中古時期審判異端的宗教法庭,其所編織的法網對於統治者及其附從者網開一面,但是對於可能破壞統治集團威信,動搖共產黨統治基礎的異議者,則如同天羅地網,絕不存在遁逃的空間。在此統治結構下,范冰冰與馬雲等事件的發生,就不難理解。

坦言之,中國的經濟走上開放之後,民間財富快速累積,各行各業之中出現財力驚人,甚至富可敵國的巨富,或許不足為奇;然而,中國乃是共產主義國家,一切土地、企業原本係以國家之名掌握在少數統治階級手中,一旦政策上採擇資本主義的長處,便不得不釋出部分國家資源,使之民營化,營造市場經濟的假象。但是,在這國家資源大量釋出的過程卻是不透明的密室作業,造成統治集團各派系結盟,形成利益共同體,上下其手,五鬼搬運,並紛紛尋找商人作為市場代理人,公然輸送國家利益,遂在共產主義的瘠土上橫空出世種種巨型企業、巨富,所謂派系分贓、太子黨之怪胎便到處滋生。

因此在中國近四十年的經濟發展過程中,任何行業之中雖然必有少數人依靠本身的能力與機運得以發達致富,但不可否認的,絕大多數人其實是因走上正確的政治道路,找到正確的門路,方能以商人的身分享受經濟的果實。故而,每個致富商人的背後,幾乎都是特定政治人物與派系的利益。此一現象非僅局限於房產、製造業,所謂高科技、網路與分享經濟,多數更是憑藉著國家的保護優惠,及賦予壟斷地位,禁絕外來競爭,乃得以茁壯為產業的獨角獸。由此可見,富人與統治集團之間實有牽扯不清的利害關係,一旦政治權力轉移,統治集團更迭,所產生的派系與權力鬥爭,便自然而然反映到生意人的繁枯浮沉。於是許多大企業家巨富突遭變故或飛來橫禍,便有脈絡可循,可以在統治結構的本質找到真相。

中國富商馬雲在此殘酷的歷史實境秀中,若不急流勇退,如何明哲保身?尤要者,馬雲經營電子商務、行動支付,在虛擬世界中呼風喚雨,建立龐大的王國,彷如數位時代的王者,然而其所蒐集累積的大數據與客戶資訊,不正是一個歐威爾式政權不擇手段想要得到的統治法寶?經營電商、行動支付無罪,但擁有大數據與客戶資訊,便等同可以監控民眾生活的一舉一動,這不是取代了統治集團的功能,形成一個變相的虛擬王國嗎?如此不但有罪,且是殺頭的滔天大罪;因此在習近平極力打造獨裁王國之際,馬雲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范冰冰的人間蒸發,凸顯在中國即使是影藝中人也難逃政治羅網的迫害,淪為中共殺雞儆猴的犧牲品;至於多數中國企業家,表面上是白手起家,但其實是黨國勢力的代理人,因政治的權力與人脈而暴起,最終也不免因政治風向改變而殞落。因而,在中國愈來愈專制獨裁之際,若不選擇急流勇退,避其鋒銳,則不論是各個領域裡多麼成功的人,一旦失去政治奧援,就會成為國家的敵人,最後的下場都是悲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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