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廣場》誰讓親情變得如此恐怖?

◎ 施明雄

星期二自由廣場陳主編傳來,因以台灣民主國黃虎旗參選高雄市省議員,被關十二年洪天時先生三女兒的電話,我依吩咐打電話過去,是她的兒子(洪天時的外孫)接的,他說母親和父親去醫院看病,他很高興接我的電話,還說真感謝我寫他外公的故事,更感謝自由廣場登出受難者的文章,他說母親讀到她父親的史事時痛哭感傷,並說外公黨外時代為打倒國民黨專制,宣揚台獨思想,散盡家財參選,為理想坐漫長苦牢,連財產也遭沒收,可是現今收穫政權的後輩,卻從未寄送一張賀年卡給政治受難者或他(她)們的後代,或是召開一場宣慰紀念會,他一再提起他母親讀了好幾遍我的文章,非常感念還有人記得她父親,一定要跟我見面致謝。

這種父女兄弟的親情,本是天生合情合理的,然而在蔣家佔據台灣的獨裁時代,兄弟受難,姊弟保護資助,卻是會引來被判死關獄的災難。

一九五二年起,國民黨特務大批捉拿「匪諜」 ,凡是有人檢舉密告說家有禁書或批評時政,就有遭受逮捕可能,一被抓進特務機關,經過疲勞訊問嚴刑拷打,莫不屈打成招,寫下不利己更危害他人的自白書,那份簽名按指紋的自白,就是判人生死的文字,特務對逃亡數日最後被逮的人,更是下毒刑非迫出何人收留藏匿資助,方才罷休。我在台東泰源監獄服刑當外役時,跟我睡外役房鄰床的李修先生,就是很淒慘的故事主角。

李修先生高雄市人,李家在高雄五福一路(日治時代號稱銀座)的商店街,擁有好幾棟店舖,他家三兄弟都是留學日本的知識份子,李修從日本東京帝大藥劑糸畢業後,即回台灣開藥局。在一九五三年有人檢舉他三弟看禁書參加共產黨,特務登門抓人時,恰巧人不在,經人告知後開始逃亡,二弟幫助最多,不僅藏匿還出資買漁船想偷渡出海,但是事敗被擒,三兄弟都被逮進青島東路三號警總看守所,二弟被依叛亂條例四條一藏匿匪徒又出資幫逃亡判死,主犯三弟判死,李修只出錢判十五年,李家陷入恐怖驚駭的絕境。

李修先生沉默寡言,那時他已服刑十三年,在醫務室當給藥的工作外,他床舖上的空間都排滿玻璃試管和藥劑瓶罐,他告訴我正研發食用香料。雖已六十多歲,人精瘦體健,每天一下班,都會獨自到監獄範圍內的溪中去游泳,河溪寬約五十公尺,他可以來回游廿多遍,我坐牢前不會游泳,學會游泳是李先生指點的。出獄後由於都住高雄,我常去探望他,我結婚時,夫婦同來參加婚禮,他有一兒一女,兒子後來考取留學美國,女兒嫁給一位有名望的醫師。

巧合的是我高中王姓同學,竟然娶到李修妹妹的女兒,二○○○年判死三弟聲請平反和補償的繼承權,既然落到王太太的名下,四弟明德立委辦公室也幫忙受難者聲請,不久就獲得平反和補償,白色恐怖時代提供嫌疑犯一餐飯或留住一夜或給點路費,幾乎跟嫌犯同罪,即使是親兄弟,枉死在殘酷政權的台灣人太多了,不能不記下一筆,讓後人警惕不再犯錯。

(作者為政治受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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