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星期專訪》黨產會主委林峯正:借鏡德國 完成轉型正義最後一哩路

記者陳鈺馥/專訪

德國歷經二次轉型正義,處理納粹法西斯、東德共產黨黨國遺緒,台灣晚了德國近三十年始追不當黨產,為借鏡德國經驗,解決國民黨及其附隨組織「國產變黨產」問題,黨產會主委林峯正五月上旬遠赴柏林考察取經,他帶回第一手觀察及心得,要完成轉型正義最後一哩路。

問:德國調查不當黨產的經驗,有什麼是黨產會能借鏡之處?

答:德國追討不當黨產可分成兩部分,一是負責調查的黨產會,從一九九○年開始查黨產,截至二○○六年結束;二是管理被凍結財產的德國聯邦信託局,在啟動調查之初,黨產所有權便移轉至信託局凍結,兩單位成員一百二十人,信託局至今還存在,剩三人負責處理後續不當黨產和訴訟事宜。

在台灣方面,自黨產會成立以來,被查的國民黨一直提出違憲問題,這次去德國了解細節情況,德國被查的對象曾提類似主張,當年訴訟量也不少,德國黨產會在憲法官司都勝訴,法學界認為查黨產公益性質高,社會對追討黨產有很大共識,僅零星學者發表不同意見。

東德共產黨營公司 資產全充公

德國追討黨產方法與台灣大同小異,主要是清查土地、調閱檔案,東德共產黨旗下有四百多間黨營公司,絕大多數替高幹洗錢用,並不是生產事業,內部員工不多,當信託局凍結財產後,支出超過五馬克須申請核可,這與台灣黨產會現在做法一致。

東德共產黨黨營公司財產最後都被清算賣掉,全部資產收歸國有,不同黨產類型,有不同處理方式,台灣可多參考比較,國民黨黨營事業中投、欣裕台公司,現在仍有訴訟卡關,未來是股權收回國有,還是績效不佳直接結束賣掉,這恐怕還有得討論。

問:台灣和德國黨產會權力有何不同,德國不當黨產條例有「違法違憲」嗎?國民黨每案必訟策略,是否影響黨產會運作?

答:德國黨產會權力比台灣黨產會大,他們清查不當黨產一開始就能將黨產全存在信託局,所有權直接先移轉國有,除非能清楚證明財產來源,可切割與共產黨無關,否則一律充公,東德共產黨須負舉證責任,證明財產是否合法取得。

台灣黨產會依法只能先凍結,不同於德國直接所有權轉換,德國黨產會另擁有強大搜索權、扣押權,縱使黨產會權力大,處分爭議送至德國憲法法庭照樣沒違憲,官司每次都贏。

我們沒有搜索、扣押權,只能發公文要求對方提供,不提供僅開罰,婦聯會資料被銷毀只能向法院告發,若有搜索權、扣押權,現在哪怕找不到資料,直接就衝進去拿了,居然還被國民黨質疑違法違憲,德國都沒違憲問題,台灣援引德國立法精神,不會有違法違憲。

德國訴訟案逾千件 政府都勝訴

德國也是每做出處分就面臨一次訴訟,因共產黨黨營公司太多,行政訴訟高達上千件,但最後都勝訴,國民黨要打官司影響有限,頂多是黨產會人力太少,有訴訟在進行,許可業務時間會拉長,有訴訟多少有影響。

問:德國如何處理附隨組織問題,救國團主張非國民黨的附隨組織,但承認曾是政府機關,該如何處理?

答:國民黨的附隨組織不會比東德共產黨少,東德共產黨的青年、婦女組織全被認定收歸國有,沒有一個例外,東德是一垮台就著手處理,台灣經過三十年,附隨組織慢慢轉型稀釋,救國團因而開始不斷辯解,但許多事情無法解釋,不是好笑就是矛盾。

黨產會質疑救國團是黨的組織,救國團在策略上就說自己是「政府機關」,既然是國家政府機關,那還有什麼話好講,是政府機關那誰當決策者,總團部少數人權力來源是什麼?就是來自蔣經國,繼任的李鍾桂是由蔣經國所指派。

救國團財產是誰投資的錢,權力來源為何?他們都無法解釋,當年登記社會團體的五百萬元,研判也是為登記隨便寫的,怎可能才五百萬元,救國團的錢是國家的錢,這是一體兩面的,有時候是國、有時候是黨,等到國家有一天要求管理時,就去配合登記一下,那金額離事實有很大差距,那年代的政府不會去查,現在才不清不楚。

救國團主事者抗拒 不理性反省

救國團是同一套人馬不斷複製各個子公司,長期黨國不分才會弄成這樣,黨產會是用法治國家標準在收拾爛攤子,救國團要如何辯解,我們都尊重它,不合理、不合法之事總要解決,轉型正義需要一點時間,處理黨產是高度對抗性工作,發生爭執、雜音在所難免,重點是有沒有信心,夠不夠執著,將問題處理好,讓國家社會都受益。

問:救國團旗下多角化經營公司眾多,下半年會召開第三場聽證會嗎?

答:先進一步了解財產狀況而定,直接認定附隨組織也是可以考慮,救國團對社會不是毫無功能,一直期待救國團把事情弄清楚,糟糕在於救國團主事者完全不願理性反省檢討,至今把持原本狀態不放,不然有些功能可被討論如何保留,但前提須承認過去歷史背景,財產問題要徹底解決,不然就全部收歸國有。

不能接受救國團繼續維持原狀,不願意踏出這一步,依法該有的動作黨產會都會考慮,救國團要告訴社會是誰把錢給你們的,難不成有個好爸爸?當然不是啊,救國團資金來源就是公產,已讓救國團長時間掌控使用這資源,如今還不願意放手調整,那黨產會有什麼選擇。

救國團旗下多角化經營的子公司資金是來自於總團部母體,都不是個人拿錢出來投資,財產未來回歸國有後,也不是歸給林峯正個人,沒有講救國團掠奪國有財產已很客氣,還在那扯什麼政府掠奪民產。

婦聯會勞軍捐資料 已找到跡證

問:婦聯會一七○箱資料被銷毀,是否對調查勞軍捐真相,及婦聯會財產收歸國有造成困難?

答:黨產會正透過其他管道找勞軍捐資料,已找到一些跡證,目前向婦聯會索資料都被拖延,去年協商行政契約時,婦聯會兩手一攤說沒資料,事後回頭看是有資料的,假如去年六月不與婦聯會協商,直接認定附隨組織打官司,黨產會手上沒資料風險大,正因為經過半年多波折,總算拿到內部資料,解開一些金流。

倒是不擔心婦聯會案,五月三日訴訟開庭時已告知法官,國民黨可以連續當七十四次勞軍捐分配會議主持人,婦聯會就是國民黨的附隨組織,這架構無庸置疑。至於婦聯會稱勞軍捐是自由樂捐,是在講什麼肖話,只要詢問當年進出口商業同業公會,不捐等同未完稅,什麼事情都不能做,怎能算是樂捐。

婦聯會更外圍的組織方面,目前沒預設任何前提,黨產會先從早期資料著手,最後關鍵還是證據,以蔣宋美齡成立的振興醫院來講,要看性質、財產歸屬於誰,區別是否符合社會公益,再討論如何解決,將醫院所有權歸屬弄清楚,只怕公產淪為私產,讓社會不能接受。

也歡迎婦聯會、救國團有出錢的人,正式把證據拿出來,若證明確有出錢,屬實就把屬於你的還你,沒有辦法證明合法取得便收歸國有,若真是私產,沒任何理由能充公,但實際狀況是大量公產變成私產。

問:主委上任時提及要「上窮碧落下黃泉」查黨產,有達到這個目標嗎?

答:國民黨舊中央黨部追徵案、調查婦聯會等案件,真的都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不斷調查找出證據資料,最近已挖到婦聯會的銀行帳號,即便婦聯會資料被銷毀,黨產會永不放棄尋找,更向各家銀行調來資料,用盡一切方法查個水落石出,若有機關懶得找,不配合提供,黨產會很樂意親自幫忙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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