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廣場》不堪回首的「被共匪了」

◎ 施明雄

政黨輪替,蔡英文幾個大改革,尤其促進轉型正義調查白色恐怖的真相,更是讓許多垂老的政治受害者迫切期望。筆者向貴刊撰寫受難者的史事,竟然獲得好多朋友和老同學的關懷;上星期有位六、七歲就跟山東老爸在一九四九年秋天,倉促搭破舊兵艦幸運抵台,不過他從小就知道他老爸的一些海軍官長,被蔣介石利用駕軍艦載運貴重物品和兵員,二、三年後就有多人遭栽誣成匪諜處死或囚禁,他要我也述說些外省軍人被共匪的故事。

一九九八年白色恐怖年代受難者補償條例立法通過,我回台提出申請平反,常到家弟明德的基金會,認識好多前來請求幫忙平反的受難者,就碰上山東人張立中先生,他說出二哥張余安的遭遇。一九四九年初國民黨軍在中國東北大潰敗,停泊在青島附近海港從美軍或日軍接收過來的兵艦,準備用以撤退到台灣的主要工具找不到操作兵員,有人建議登報廣招汪精衛時代的海軍人員復役,給予官復原職。原是上海海軍軍校畢業的張余安認為正是盡忠國家的好時機,毅然報名投效。他是航海科畢業,有過短期出海經驗即被任用少尉課員,不久升中尉砲艇長,撤退前夕接任佈雷艦艦長。有次在辦公室遇見偽海軍司令鮑一民將軍,鮑也是在多位舊部下慫恿下復職的,鮑的歸依,帶動近三百多人回艦服役,為蔣家撤退台灣立下汗馬功勞。

但一九五二年後因美第七艦隊協防台灣,蔣政權鞏固,特務開始抓人,時任海軍官校航海教官的張余安從家中被逮走,年底十二月三十日二嫂接到二哥退回的家信,信背面加註一行字:「已判死刑,家人速來領取遺物。」下面蓋有一個軍法局地址的藍戳章,那是唯一的(判決書),初來台灣、十八歲的立中當時也被扣押在馬公孔子廟一段時間,經基金會幫助兩兄弟獲平反,後來都得到補償,同時在馬場町遭殺害包括鮑一民司令共五人。

在泰源監獄遇見被判十五年的陸軍上校,他說蔣介右在台批示槍斃第一位陸軍副總司令是段澐將軍和他的胞兄段復、堂弟段徽楷,以及妹夫謝小球。段澐原為青年軍八十七軍長,抗日、剿共中曾立下不少戰功,驍勇善戰,有「華北趙子龍」的美譽,並曾派兵敉平奉化溪口鎮警總隊的叛變,拯救過蔣介石的生命;他也是極少數將部隊完整帶來台灣的將領,民國卅八年到台後,乃調升為台灣防衛司令部中將副總司令,時僅四十出頭,當時總司令是孫立人將軍。

一九五二年八月九日,段將軍被保密局逮捕,在該局法官張西林酷刑逼供下神智昏迷,借先前被捕的堂弟段徽楷等人「為匪潛台份子」的口供,強行逼其簽名,一九五三年的「秋決」,段家四人被槍斃於台北螢橋馬場町,段將軍的獄中血書還是藏在一本聖經中被家人領回的。

處於極權專制統治者的時代,真是恐怖駭人。

(作者為政治受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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