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莊榮宏
週六大清早，老周頭痛欲裂，以為感冒，走到醫院門口卻不支倒地。
醫生診斷是出血性腦中風，緊急開腦，出血量超過一百西西，取出血塊後，老周插管躺在加護病房，吉凶未卜，妻女含淚禱告。
恢復意識已是第五天，老周急著想回去上班，下床努力行走，從慢走到慢跑，從平地到樓梯，麻痺的手腳終於重拾力量。
他每天讀字卡，訓練發音。動腦寫「數獨」，從初級進階到高級。
原本要填寫巴氏量表，申請長期看護，全免了。
醫生說：「有些人中風就起不來，你卻是我見過恢復最快最好的。」
生病三個月後，老周大前天出門和老朋友喝咖啡。
老周國中時是鐵捕，拿下全縣棒球冠軍，出征全國賽，身體底子很好。
他每年體檢，數據漂亮，從無「三高」。
不菸不酒不賭，假日健行會友，壯得像頭牛。
這種人怎麼會突然倒下來？
老周是刑事警官出身，從刑事局偵查員幹起，辦過槍毒綁票，查過經濟犯罪，經手過兩岸治安事務，還當過縣市警察局長，是警界「高端人力」，病倒前卻忙得像「低端人口」。
老周思緒縝密，常能察覺錯誤，到後來，上頭交代凡是重要公文，都要老周看過才能送出大門。
老周是現場主義，不分晴雨，外出督勤，分析局勢，做出建議，供上頭決策。
上頭越來越「倚重」，老周越來越「吃重」，身體將崩盤而不自覺，依然把自己「驅之如牛馬」。
九月下旬，警界最高層級的一波人事命令發布，名單裡沒有老周，因為他在兩個禮拜前躺進加護病房。
新的警政署長陳家欽上任第二天急奔醫院慰問，老周卻急著報告還沒完成的業務。
「中風你有份，升官沒你份。」老朋友欣見他恢復健康，卻忍不住搖頭說：「你真是命苦！」
老周一笑置之，只記得插管昏迷期間，金剛經的誦經聲一直鑽進他腦海，直到經聲停止，他才睜開雙眼；老朋友驚呼：「那是佛祖把你趕回人世間。」
分手時，老周在咖啡館門口提醒：「喂，你忘了拿衣服。」老朋友回頭看見外套還披在椅背上，一掌拍自己額頭「居然是你提醒我，到底誰比較正常呀？」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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