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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台：硬的是實，軟的是虛
◎ 黃偉峰
眾所矚目的中共19大日前召開。開幕習近平總書記長達三小時半的政治報告成為各界分析的焦點。因為該報告不但總結過去五年習的政績，也勾勒未來五年習可能施政重點。台灣各界關注的焦點放在習報告中的兩岸關係部分。探討習未來處理兩岸事務是否更趨嚴厲？或展現彈性？一般認為習報告仍維持既有的硬中有軟的基調。要求台灣承認體現一個中國原則的「九二共識」之歷史事實作為恢復兩岸協商的前提。此外，習也重提「六個絕不」，展現反獨遏獨強烈企圖心及恫嚇力。當然，習亦不忘溫情喊話，強調兩岸人民血濃於水，主張深化民間交流，達成社會融合，共創「中國夢」。對此論者以為習的對台基調不變，但未來做法可能「硬的更硬，軟的更軟」或「繞過台灣政府給優惠」。
雖然上述的判斷符合習過去一年多來處理台灣民進黨上台後的基本調性，也是延續其硬中帶軟的對台政策。但該判斷卻缺乏分析習近平更深沉的「圍台」策略。其實，中國圍堵台灣，所謂「四面埋伏，網開一面」根本不是新聞。早在江澤民和胡錦濤時代就積極布局將台灣經濟鎖入中國，但在國際上卻四處壓縮台灣的空間。當時中國的想法是只要台灣經濟無法擺脫中國，便可以商「圍」政、以經「促」統。孰料經過馬英九執政八年，兩岸經貿互動深化，但民心向背卻轉向台獨。使得中國經濟讓利，不但徒勞無功，還滋養一批「天然獨」的台灣年輕人。面對兩岸統一前景更加遙遠的困境，曾拜師學過圍棋的習近平似乎把中國的對台戰略鑲嵌在其全球戰略之內。簡單來說，習近平的「圍台」不是過去「以商圍政」的思維。而是在經濟發展、政治制度、意識形態和軍事威懾上與美國和其他強權並駕齊驅，甚至展現新時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之優越性。使得台灣人民在經濟、安全、和價值上沒有任何其他選項，甚至開始相信中國那套發展模式比西方資本主義和民主制度更加公平有效。屆時兩岸統一乃水到渠成。
正因為習的「圍台」策略是建築在中國成為世界強國，讓台灣別無選擇的基礎上，其政治報告所揭櫫的外交、軍事、經濟和思想改革才是其「圍台」的政策要素。在外交上習主張中國應積極走入國際社會，成為國際秩序的負責任領導者。中國不會執行孤立主義，願意與他國分享合作與發展的成果。對照美國川普政府目前「美國優先」，退出多邊組織或協定的做法，習主政下的中國儼然準備扮演國際事務的領導者和穩定者的角色，在國際組織打算發揮更大影響力。這種企圖心會壓縮台灣參與國際活動的空間。
在經濟上，習的政治報告主張強化國企的效率及金融的監理機制，打擊房地產投機行為，杜絕官商勾結，但對於市場結構改革則未提出大刀闊斧的改革方案。雖然習報告中也提到支持中國私人企業發展，但並沒有所謂「國(企)退民(企)進」的全面市場自由化的跡象。習主政下的中國經濟仍是威權計畫性的資本主義。這套經濟發展模式是否能讓中國經濟持續高速成長，仍有待檢驗。但習打算運用中國龐大市場的磁吸效應和其執行中的「一帶一路」經濟策略，可能會對台灣的分散風險措施造成一定阻礙。習的目標已不再對台讓利，因為讓利喚不回台灣民心。習的重點應是困住台灣經濟。
在軍事上，習報告裡強調中國軍事現代化的必須貫徹。習期許中國解放軍是一支能打仗且能打勝仗的軍隊。習要求解放軍能夠因應中國內外各種不同安全的挑戰，捍衛中國領土及主權完整。習更指出中國在南海島礁軍事建設乃其過去執政的成就之一。習的強軍目標，乃其「中國夢」的主要環節。不同胡錦濤時期即便軍力快速增長也謙稱是自衛需求，習時代的中國解放軍已被要求能夠具備海外武力投射能力。其未言明的目的，不外是挑戰美國主導的太平洋第一島鏈的防線。而台灣地理位置正是第一島鏈的中間點，故軍事威懾台灣一則警告台獨，另則示意挑戰美國的亞太安全體系。一旦中國巡防台灣周遭成為常態，而美國並未壓回，則對台灣民心造成影響，壓縮台灣的安全選項。
在思想上，習仍堅持共產黨一黨專政，深信一個廉潔有效率的共產黨應穿透中國民間社會，積極為民服務，解決民眾困難。習雷厲風行的打貪反腐，固有政治權鬥之嫌，但亦重塑共產黨解決民眾困難的能力和信譽。此外，習也堅信具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之優越性。主張思想改造，箝制言論集會自由，打壓異議份子及維權人士。習報告中甚至質疑西方民主制度所造成之混亂與分歧。儼然認為中國的政治制度及發展模式更能有效服務人民，具備「產出正當性」(output legitimacy)。習報告中還宣稱中國威權經濟發展模式可供廣大發展中國家「借鏡」。可見得在習近平心中，與西方國家競爭意識形態並取得勝利，才是中國真正成為強國的指標。一旦西方民主及資本主義被證明是失敗且拙劣的制度，則台灣人民才有可能正視中國的政治體制和兩岸統一的可能。
雖然習近平或許有上述「圍台」的策略，但不表示它一定會成功，也不見得能在短期內落實。可是這套「圍台」策略所衍生的對台政策則值得吾人探究。筆者認為與其議論未來習對台的軟硬兩手的強弱之別，不如仔細分析對台政策軟硬兩手的虛實。筆者大膽揣測未來習對台政策是「硬的是實，軟的是虛」。習會善用硬實力圍台，而軟的一手只是拖住或困住台灣而已。真正的目的是讓台灣百姓感到別無選擇的窘境。
（作者為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