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川普經濟學的集體幻覺

川普勝選的震撼幾已平復,現在是理性面對「川普總統」的時候了。美國即使經濟成長疲弱,仍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不僅是全球主要消費需求的來源,更是創新產業的先驅,因此川普經濟學的主張、訴求是什麼?影響如何?乃是各國政府、企業、投資人都應嚴肅思考的課題。尤其,川普偏向貿易保護主義,勢必衝擊台灣出口型經濟,如何因應更是新政府的當務之急。

所謂川普經濟學並非一套嚴謹的理論體系,而是其政見主張與平時相關言論的彙整,反映川普本人的情緒思維,及身為地產開發商的經驗,部分主張趨於保守、但更多是激進想法,目的與手段之間充滿甚多矛盾,堪稱民粹多於理性的政策包裹。川普因反全球化的訴求勝出,其政見目標在於撫平全球化受害者的損失,縮短貧富差距,重塑偉大的美國;相應於手段上,則採行貿易保護主義,由區域經濟整合退縮,築起高關稅壁壘,鼓勵製造業回流,降稅擴大消費,推動基礎建設等等,似乎欲經由經濟的孤立主義再現昔日榮光。

平心而論,川普當選被視為黑天鵝,在於其所高揭保護主義與孤立主義大旗,勢必改變當前全球化的經貿版圖,形成產業創新的障礙,恐怕帶來全球經濟的衰退而非成長,造成其所欲保護的全球化受害者與階層,不僅未能獲利,反而加劇痛苦指數。換言之,此種以經濟、政治民粹包裝的政策走向,只能達到讓受害者情緒發洩的功用,對於改善彼等的實際困境幾無助益,甚且也無助於重返偉大的美國。它作為一種召喚貧苦、屈辱靈魂的選舉招數,無疑是極其高明的;但作為治國之術,顯然有所不足,甚至是弊大於利,因此川普還未上台就開始了政策髮夾彎,展現溝通、協調與務實的一面。

川普經濟學最大的罩門在於背逆了美國的繁榮之道,亦即開放競爭的精神,企圖以保護、孤立主義的障礙,阻絕外來的競爭。其實,近世美國之所以成為經濟強權,受益於全球化進展甚多,二次大戰後日本、亞洲四小龍的崛起,實質上為美國跨國企業提供有效率的生產基地,更供應了美國人維持良好生活品質的廉價商品。亞洲四小龍的生產基地功能後來逐漸被中國與東協等新興市場取代,但美國居於產業鏈中之最具附加價值端的角色依然不變。

以蘋果為例,其擁有五成以上毛利率的研發創新仍留在美國,海外以勞力密集為主的供應鏈不過追求不到一成的毛利,卻因此有效降低生產成本,維持產品的競爭力。如今,美國製造優勢不再,若只為了製造回流,強行要求蘋果回美國生產,是否具有經濟效益,產品能否具有競爭力,不無疑問?產業供應鏈的國際分工,乃是各國產業評估自身的強弱項所形成的產業生態,意圖以政策強行扭轉,恐將徒勞無功。

其次,在貿易保護主義方面,對中國、墨西哥課徵三十五至四十五%的懲罰性關稅,效果顯然會適得其反。中墨輸往美國的很多是低階、低價的生活必需品,對之課徵高關稅,將刺激美國的通膨,增加基層民眾的生活負擔;而其出口到相關國家的產品亦必受到報復性懲罰,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面。又如川普欲提高利率,必然產生強勢美元,帶動貿易對手國的貨幣貶值,則如何指控彼等操控匯率?至於退出區域經濟整合,尤其退出TPP(跨太平洋夥伴協定)之舉,其所讓出的國際經貿空間可能為中國領導的RCEP及一帶一路所填補,造成歐巴馬一再強調美國不願見到的結果︰亞太貿易的遊戲規則變成由中國制定。

總之,川普是反全球化實境秀的最佳代言人、最好的表演者,他贏得勝選意味反全球化擁有龐大的票房。全球化圖利少數人之弊確實需要修補,但不是全盤推翻;川普經濟學顯然並未提供有效的解藥,只是舒緩受害者情緒的鎮定劑。如果因此讓多數人產生翻身的集體幻覺,企圖以激進手段推倒既存政經體系,恐怕只會帶來全球經濟的大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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