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祖是兩岸最受注目的神明。（資料照）

中國因素前沿研究系列之五

洪瑩發／中研院台史所博士後研究員、古明君／清大社會所副教授

媽祖是兩岸最受注目的神明：每年大甲進香，藍綠政治人物都要來朝拜；中國各級官員來台，也必須到各地媽祖廟走走；最近由海峽衛視拍攝的媽祖紀錄片在兩岸熱播，宣稱耗時兩年，耗資千萬人民幣。在現代社會，大概很難有哪一個宗教與神明，會被如此重視。做為一個宋代以後中國南方的地方信仰，媽祖信仰隨著閩南移民與神蹟，向中國其他地區與東亞擴散，媽祖成為重要的一位女神，在每個時代也常常身不由己：既要為鄭成功助戰，也要為施琅出力。媽祖在台灣擁有無比的魅力，以及跨越族群的整合力，台灣眾多跨越聚落的廟宇，很多以媽祖為主神，而廟宇往往是台灣地方社會運作的中心，包含社會交往、文化傳續、政治秩序都常以廟宇和信仰活動為舞台；尤其在現代政治和社會的脈絡下，媽祖廟宇組織不再是傳統社會中的鄉紳，而是具有應對政治經濟複雜度的地方菁英，包括地方政治人物或者企業家。正因為媽祖廟的特殊地位與影響力，處在變動的兩岸關係中，其網絡關係更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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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嚴之後，以大甲鎮瀾宮為首的廟宇，為突破香火位階的困境，開啟往中國進香的活動，引領兩岸宗教交流，讓中國政府開始注意到這位女神，尤其關注其在台灣的重要地位；而台灣媽祖廟的頭人也熱中穿梭於兩岸之間。隨著兩岸交流與政治氛圍轉變，媽祖信仰似乎開始扮演著不同於以往的角色。

由「神緣」入手建立民間管道

傳統漢人社會中，「血緣」、「地緣」、「業緣」組構了三種主要的社會紐帶關係。近年來，除了透過這三種傳統的社會關係來進行對台工作外，中國政府也開始重視「神緣」：以信仰建立起的社群關係。立基於兩岸民間信仰的廟宇組織以及人員的互動中逐漸強化社會紐帶的作用，透過「祖廟進香」、「祖廟巡台」、「文化交流」等方式，促進民間信仰交流做為兩岸互動重要一環。透過「神緣」的兩岸交流有幾個重要的作用：一是象徵「兩岸同源」、「心慕祖國」的宣傳，以拉近距離。二為建立民間管道，早期兩岸交流都以與國民黨高層做為主要網絡，但後期發現高層之間的交流很可能與台灣現實情況脫節，於是中國官方漸漸開始建立不同的交流渠道，尤其重視深入民間地方基層的管道，例如透過媽祖信仰所建立的網絡。每次中國官方人員來台，必定從南到北拜會各重要媽祖廟，建立相關網絡，建立基層的交流與意見網絡。在二○一六年總統大選即可看出這樣的端倪：中國海協會會長陳德銘在總統大選前一個月來台，低調訪問全台重要媽祖宮廟，並紛紛舉辦不公開的座談，透過媽祖信仰網絡，在台灣建立自己地方交流網絡。

兩岸媽祖信仰的政治經濟紅利

由於媽祖信仰在台灣地方政治上的影響力、以及能透過宗教交流的角色而影響兩岸互動，中國的廟宇組織、地方政府、對台辦系統與統戰部門，透過媽祖信仰與台灣地方社會和政治人物互動。二○○○年之後，這些互動形成了制度化的網絡關係，糾結著政治與經濟因素。特定的台灣地方政治人物或者廟宇董事會成員，在這些網絡中占據著信仰買辦的位置，並且獲得不同類型的紅利。其中透過祖廟進香、組織聯誼會交流，甚至在媒體不同程度的「發聲」，影響兩岸交流政策，例如二○○○年的媽祖宗教直航事件即是一良好例證。雖然尚無相關研究證實，中國的地方政府，有對具有媽祖廟宇董事的台商，給予政策性的協助與優待。但就現象觀察來判斷，的確相當一部分台灣大型媽祖廟宇的董事，透過媽祖信仰的各類交流，有機會建立兩岸政商網絡，並且以此對他們在中國發展事業有所助益。就以台灣三間重要媽祖廟宇做為案例來說明：大甲鎮瀾宮在天津、北港朝天宮在廈門、鹿港天后宮在崑山，都建立有分靈廟。建立分靈廟，除了涉及建廟、香火與信仰活動外，也涉及廟宇所在的土地、以及廟宇周邊的商業開發等龐大利益。

不說話的媽祖 兩岸的各自演繹

中國在亟欲兩岸統一的情況下，賦予媽祖「海峽和平女神」的象徵。許多官方系統的廟宇董事會、廟宇管理委員會、以及對台辦公室，都強調媽祖為海峽兩岸的女神，可以做為促進統一的橋樑。似乎這位曾在清朝協助施琅「統一」台灣的神祇，會再次如其在帝制中國歷史上受到國家權力之象徵性收編，而能在現代的兩岸政治中，透過宗教交流的方式，促進統一。而台灣媽祖廟宇組織到訪中國，都受官方高規格接待，媽祖也時常在兩岸關係中，被當成宣傳對象。正因為媽祖肩負如此的「重責大任」，在中國其地位也異於其他神明。但是媽祖其實未說過什麼，而是人們透過不說話的媽祖，進行各自的演繹。

（本文改寫自中研院社會所與清大當代中國研究中心主辦之「中國因素前沿研究研討會」論文，二○一六年九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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