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紐約地途》對抗疫情,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同理心

防疫如同作戰已經是人人皆知的道理,曾經身為醫護體系主管的前官員卻不懂帶兵要帶心的觀念。不是感念這些醫護人員的辛苦,給予慰藉,或是針對專業的醫療程序上是否有需要改進做討論,反而第一個想到的事情是要做懲處。無可諱言的,美國在武漢肺炎的防疫上落後台灣相當多,但上至聯邦官員下至尋常民眾對這段期間醫護人員的付出無不銘感五內,都願意給最強大的支持。看到那位前署長之後死不認錯強詞奪理的嘴臉實在令人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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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八月中,我服務的醫學中心逐步恢復醫學院課程以及慢慢針對到醫院看病或訪客的解禁。每當我到學校教課的中午經過餐廳長廊的佈告欄時,都會看到悼念在這個醫學中心服務超過30年的肺部專科也曾經是醫院加護病房單位主任醫師James. A. Mahoney的海報。才62歲的他,在去年的四月底因為感染武漢肺炎而去世。其實在一月的時候,他已經在計畫安排退休後的日子,慢慢減少在醫院工作的時數。然後美國的疫情爆發,三月底紐約州的確診人數已經超過五萬兩千人,其中三萬人是在紐約市,布魯克林則有近七千人染疫。

紐約州立大學下州醫學中心的資深肺部專科醫師James Mahoney去年四月底因為醫治武漢肺炎病人,自己也感染病毒而過世。(圖:作者提供)

非裔的Dr. Mahoney知道這如排山倒海的疫情勢必對布魯克林必較弱勢的西語裔和非洲裔社區居民帶來強大衝擊,於是也別管什麼退休計畫了,全心投入感染武漢肺炎病人救治的工作。三月底,紐約成為全美疫情的震央,當時對於這個新冠病毒的治療依舊是沒有太多頭緒。在高傳染率與高致死率的情況下,更急迫的是醫護人員的防護設備嚴重不足,每個醫生護士還有醫院病房的清潔打掃人員,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工作,在救助感染的病人。

去年疫情剛爆發之時,紐約市的醫院都面臨防護設施器具不足的險峻情況,但還是必須接收一直湧進的確診病患。(圖:作者提供)

三月下旬紐約州長郭謨(Andrew Cuomo)宣佈指定我們醫學中心「紐約下州醫學中心 (SUNY Downstate Medical Center)」為紐約州內三家只收COVID-19病人的醫院之一,開始安排原本因為其他病症住院的人轉到其他醫院。隨之而來的是擠滿急診室和各病房的肺炎患者,迫使醫師們必須研究多人共同使用一台呼吸器的技術。且因為感染病毒而死亡的人數依舊暴增,醫院外面開始用冷凍貨櫃暫存過世病人的遺體。美國有線新聞網CNN曾經到我們的醫院做特別報導,與多位醫生訪談過程中不時出現CODE 99(病人必須進行心肺復甦的緊急代號)的廣播,驚心動魄的情況真的有如電影中的戰場一樣,但卻是活生生上演在紐約市。

紐約州立大學下州醫學中心是去年疫情最嚴重時期紐約州內三個只收武漢肺炎病人的醫院。(圖:作者提供)

四月初,Dr. Mahoney開始出現有咳嗽的徵狀,緊接而來的就是不斷的發燒,雖然馬上安排住進自己服務的醫院,但最後卻還是在四月27日因為武漢肺炎過世。那段時間還有其他護士和清潔人員也都因為染疫而死亡。這些在抗疫最前線的醫護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個和死亡非常接近的新型病毒,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投入救助病人的工作,死而後已。

疫情最嚴重期間,全美不少醫院的醫護人員也感染病毒,甚至不幸犧牲生命。(圖:作者提供)

Dr. Mahoney的死亡在紐約引起很大的震撼,主要媒體都有顯著的報導。這讓美國人真正理解到醫護人員是處於多麼險峻的情況下,進而對他們萌生感激之情。後來持續好幾個月紐約市每到晚上七點整時,在各醫院附近還在居家避疫的紐約客們都會到陽台或門口開始敲碗敲鍋並且歡呼,向醫院的醫生護士以及所有工作人員致敬。

去年春夏天幾個月的時間許多紐約客會在傍晚七點整出來向在醫院工作的醫護人員打氣致敬。(圖:作者提供)

前幾天,全世界防疫工作做得最好的台灣出現醫院住院醫師因為協助幫感染武漢肺炎病人進行插管而不幸感染病毒的事件,結果曾經是掌管全國醫療體系的前衛生署署長竟然說出如果他是該醫院院長,一定會開除那名醫生,指控該名醫師一定是沒有按照所謂的SOP進行醫療工作,恐怕會造成更大的院區甚至社區感染云云。這完全顯示出那個人高高在上,近乎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大心態。

防疫如同作戰已經是人人皆知的道理,曾經身為醫護體系主管的前官員卻不懂帶兵要帶心的觀念。不是感念這些醫護人員的辛苦,給予慰藉,或是針對專業的醫療程序上是否有需要改進做討論,反而第一個想到的事情是要做懲處。無可諱言的,美國在武漢肺炎的防疫上落後台灣相當多,但上至聯邦官員下至尋常民眾對這段期間醫護人員的付出無不銘感五內,都願意給最強大的支持。看到那位前署長之後死不認錯強詞奪理的嘴臉實在令人齒冷。

醫學中心在去年六月紐約市的相關療物資比較充足後,結束了近三個月的只接收武漢肺炎病人的任務,回歸到一般醫院的性質。十二月中也開始針對中心內最前線的醫護人員進行COVID-19疫苗施打的工作。原本學校餐廳用餐的空間用來當作施打疫苗的地方。雖然聖誕新年假期已過,場地卻還是佈置有點節慶氣息。負責施打疫苗的工作人員每個人都帶著微笑服務前來接種疫苗的醫院同事們,彼此打氣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堅強與付出,並期許大家都要健康才能繼續服務病人。這個時候,人們需要的是鼓勵與感謝,不是冷酷肅殺的氛圍。

美國已經開始施打COVID-19疫苗的工作,最前線的醫護人員當然是第一批接種疫苗的對象。(圖:作者提供)

無法想像如果去年四月負責紐約州防疫的官員因為我們醫學中心出現醫護人員在救護病人過程中自己不幸染疫死亡,進而要對相關人士進行懲處,會引起多大的反彈。也慶幸台灣目前執政的團隊與負責抗疫的主管人員都是具有同理心善良的人,台灣的疫情才能夠穩定的控制著。對抗這世紀疫情的路還很漫長,不論在哪個國家,哪個城市,遇到醫護人員,請大方的跟他們說聲「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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