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紐約地途》美國總統大選的台灣現象

作者以台裔美籍的身份觀察這次美國總統大選,讓人較為驚訝的不是美國這邊選況之激烈,或是美國社會對立之深,而是沒有投票權也無法影響最後選情的台灣民眾對這次大選在情感上的投入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甚至直接把台灣存亡與美國大選結果直接做連結。除了驚訝之外,其實更感受到一種在價值觀上很錯亂又矛盾的糾結。或許等選戰真的畫下句點,台灣人再回過頭來思考一下台美關係與台灣人和川普政府對重要事件的價值觀,才能夠把事情看得更透徹,而比較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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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投票日已經過了幾天但卻還沒結束,即使目前民主黨候選人拜登在「選舉人」公告數字領先,也極可能最後贏得大選,但接下來敗選一方,現任總統川普陣營將會發起的多個法律訴訟,挑戰他的陣營認為有弊端的選舉結果,可能會讓下任美國總統當選人的出爐時間拖到年底,甚至到2021年一月也不會讓人意外。

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是百年來美國投票率最高的一次選舉,因為疫情關係而改變民的投票習慣,也造成開票程序上出現爭議。(圖:作者提供)

筆者以台裔美籍的身份觀察這次美國總統大選,讓人較為驚訝的不是美國這邊選況之激烈,或是美國社會對立之深,而是沒有投票權也無法影響最後選情的台灣民眾對這次大選在情感上的投入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甚至直接把台灣存亡與美國大選結果直接做連結。除了驚訝之外,其實筆者更是感受到一種在價值觀上很錯亂又矛盾的糾結。或許等選戰真的畫下句點,台灣人再回過頭來思考一下台美關係與台灣人和川普政府對重要事件的價值觀,才能夠把事情看得更透徹,而比較釋懷。

相較於紐約市反川普眾多的組織與民眾,許多台灣民眾在川普政府與台灣關係變好的情況下,都變成為「川粉」。(圖:作者提供)

回顧今年一月台灣總統大選,說什麼也必須飛回台灣投下神聖的一票給蔡英文總統,因為選前看到2018年底縣市長選舉掀起的「韓國瑜現象」席捲台灣,深深恐懼蔡英文政府在四年中努力建立起的「台灣價值」極有可能因為保守親中的國民黨翻盤成功而全數瓦解,台灣的獨立民主將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就是這樣的亡國感,讓無數海外留學生與僑民回到台灣投票。

2020年不少台灣人帶著「亡國感」經歷了年初與年尾兩次非常重要的「總統大選」。(圖:作者提供)

那什麼是「台灣價值」呢?或許除了4%黨說不清楚外,每個台灣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想法,但維護台灣自由民主,主權獨立絕對是列為首要。蔡總統第一屆任內通過同性婚姻合法化也顯示性別平等,扶持弱勢族群,成為「台灣價值」的內涵。台灣四百多年來接受歐亞美眾多不同文化的洗禮,民眾能夠日漸開放的接受新移民以及鮮少再聽到「本省人」「外省人」之分的包容性,更是一個讓人引以為傲的台灣價值。台灣政府在防止地球暖化造成的氣候變遷,以及綠能發展上也與全世界大部分先進國家站在同一陣線,為地球永續發展貢獻一份心力,也是一種台灣價值。

反觀川普上台以來,下令禁止變性人從軍、不願意面對有科學證據支持的地球暖化現象、說出與新納粹有關聯的「白人至上」團體也是有好人的袒護話語,激化美國種族問題,都是與前面提到蔡英文政府上台以來建立的「台灣價值」相左。武漢肺炎疫情燒遍全美,本來筆者認為不論是哪一黨主政,因為美國人的個人主義色彩濃厚,可能都無法避開這樣嚴重的結果,覺得川普時運不佳。但川普本身對「武漢肺炎」疫情的消極對應,在沒有任何防治方法出現前就聲稱「疫情終將像奇蹟一般的過去」,不願意,也不鼓吹美國民眾戴口罩,也是與台灣政府和人民積極防疫政策與態度反其道而行。

美國武漢肺炎疫情全世界最嚴重,其實與美國人個人主義色彩(不願意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有更大的關係。川普時運不好碰上世紀疫情,但自己的施政沒有讓他獲得美國人民的更多諒解,一切責任得概括承受。(圖:作者提供)

這次美國總統大選越接近投票日,越常從社群媒體看到大部分自稱為台派的台灣人強烈支持川普連任,甚至把川普當成台灣救世主的現象而覺得有趣。川普政府執政四年來台美關係來到自1979年兩國斷交以來最緊密的狀態,以及美國對中採取更強硬的對抗立場,台灣人支持川普連任完全可以接受理解。只不過這些支持川普的台灣人對反川民眾(甚至還不一定是支持拜登),以及表態支持民主黨的人的攻擊,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受,也開始懷疑,前面提到許多讓人驕傲的台灣價值,為什麼遇到「挺台抗中」的川普,就自動選擇性的視而不見?

更有意思的是,在台激進支持川普的人,因為「韓粉」或是支持藍營的台灣人較多希望拜登當選,常常會把所有台派反川的人和美國支持民主黨的民眾與「韓粉」或「中共同路人」做連結,但這正好是與實際情況完全相反的錯誤。這次選舉,許多州都出現支持川普的美國民眾以相當長的車隊高掛美國國旗鳴放喇吧高調遊街,這本是合法合情合理的助選行為,但是在選前的週末,德州發生支持川普車隊在高速公路上包圍拜登團隊競選巴士的危險挑釁行為,紐約州的支持川普車隊則是停在「馬力歐.郭謨紀念大橋」上,完全阻斷這個交通非常繁忙的大橋。這些是不是和台灣人熟悉的「貪食蛇」車隊有很相似的感覺?

就在昨天,前川普首席策略長史帝芬.班農因為公開在他的電台節目嗆聲說如果川普連任,應該把目前負責對抗「武漢肺炎」的首席抗疫專家佛奇還有不是太聽川普的話的FBI局長克里斯多福.雷當作叛國賊處死而被推特以公然鼓吹暴力為由永久關閉帳號。這是不是又好像和今年八月國民黨在高雄市長補選落敗後有韓粉嗆聲要殺「作票」的高雄市府官員似曾相識?

去年底的台灣總統大選期間,美國在台協會(AIT)官方臉書因為分享澳洲帶有批判中國在南海擴張舉動的影片而遭台灣韓粉出征洗版。無獨有偶,這兩天AIT臉書又因為美國幾個關鍵搖擺州的計票過程出現爭議,而被所謂「台派」民眾洗版,抗議美國選舉不公,企圖使川普無法連任。不知道AIT官員會不會感到台灣人讓人很左右為難,無所適從呢?更不用說在台灣或是美國有些反川普或是支持拜登的公眾人物及粉專也常被台灣川粉洗版出征,或是截圖這些人的言論到自己臉書專頁跟追蹤者一起痛批,然後說,「嗯,我們沒有出征喔!」

當看到在紐約曾被國民黨政府列為黑名單人物,從年輕至今就全心奉獻在推動台灣民主化的重量級前輩,因為認為川普當選會讓美國更弱,長遠看來可能會更不利台灣的發展,公開支持民主黨的拜登而被一些激進台派人士指責是「中共同路人」實在感到啼笑皆非。 身為住在紐約市的台灣人,二十多年耳濡目染還有親身觀察體驗之下,筆者對於川普有負面的看法不會避諱,也有所本。但也和許多台灣人一樣會擔心若是拜登勝選,是否美中台三方關係的平衡會出現不利台灣的發展。幸好美國總統大選的選票除了檯面上的候選人外,還很貼心的多出一欄“WRITE-INs”選項,可以鴕鳥的填寫不在選票上的心中理想人選。反正紐約州在總統大選的部分,百分之百是投給民主黨的州,其他國會議員的選舉與地方官員的選舉,也相當重要。因此公民權利,依舊不能輕言放棄。

美國總統大選選票除了登記候選人外,還有一欄可以填上自己心中理想人士。(圖:作者提供)

至於川普連任是否就會一直把台灣當作堅強盟友,誰都不敢保證,畢竟他在今年一月疫情尚未爆發之前還公開說習近平是他的好朋友,也計劃再訪中國。「台灣之友」前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波頓在他的回憶錄中也提到其實在川普眼中台灣是微小的。拜登從政生涯對中國議題著墨甚少,也是屬於溫和派,若是當選,台灣方面的對美工作可能會有新的挑戰。不過可能很多人忘記當年對台灣算是相當友善的《台灣關係法》制定,拜登也是在上面簽名的參議員。這次選前也在美國華文媒體投書表示對台灣的民主進步與防疫成就肯定,將強化與台灣的關係。基本上美國總統大選結果,台美關係短期內應該不會出現太大的轉變,台灣政府以及民間人士還是有空間與時間繼續去推動兩國關係。其實與某些台灣人心中的「亡國感」距離相當遙遠。

從政歷史相當長的拜登也是1979年美國國會制定《台灣關係法》的簽署國會議員之一。(圖:國家寶藏)

現在看起來可能可以挑戰川普成功的拜登曾經在競選期間自詡若是當選下任美國總統,他要做一個美國社會的「療癒者(Healer)」,來消弭這些年來美國人民越來越激化對立的現象。如果這個民主黨政府能夠真如在投書上所聲明,維持對台灣友善與支持的政策,說不定拜登連台灣人民在這次美國總統大選產生的激化現象也能一併療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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