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偶然言中》北方策略贏不了初選,南方策略贏不了大選:美國民主黨進退維谷

初選選民將候選人往政治光譜兩端拉扯的情形,舉世皆然。川普於競選總統時主打經濟民粹主義,承諾改善底層生活,上台後卻回歸傳統共和黨立場,主導通過大幅度為富人減稅的法律,在外交上亦是多處引發烽火外交,惟至今鮮有收穫,使得其施政滿意度僅在四成上下徘徊。按照二戰結束之後,美國歷屆總統在競選連任時必須有五成以上滿意度才能夠連任的慣例(僅有一次例外),民主黨在2020原本頗有機會。然而領軍的幾位主要候選人們若是無法展現大局觀,克服在初選階段的左傾誘惑,恐怕將會打爛一手好牌。

宋文笛

美國民主黨即將在本周進行第二輪的總統初選黨內電視辯論會。上個月第一輪的兩場辯論會,咸認由「北方策略」的華倫 (Elizabeth Warren) 和「南方策略」的賀錦麗 (Kamala Harris) 拔得頭籌,似乎再次確立了兩大策略劇本。然而實際上,民主黨群雄卻面臨著北方策略不被黨內初選選民所接受,南方策略也和少數種族選民的實際需求不合的窘境。

按照常理,既然總統川普領導的共和黨穩穩佔據政治光譜右端,在野的民主黨的致勝策略便有兩種選擇:

一,在佔據光譜左端的前提下往中間移動,結合左翼和中間選票,戰勝只有右端選票的川普。

或二,加強宣傳左翼論述,說服更多中間派轉化為左翼選民,同時以毫不妥協的高理想性訴求刺激左翼選民的投票率。

民主黨致勝的這兩種方法被簡稱為「北方策略」和「南方策略」 (見舊文《北白、南深、小鮮肉》)。北方策略主要指的地區是中北部的「鐵鏽帶」 (Rust Belt),例如賓州、威斯康辛和密西根,大多是前重工業區以及鄉村地區;爭取的搖擺選民以白人藍領為主。既然該地區白人藍領往往經濟相對弱勢、生活環境相對民風純樸而且白人比例高,那麼民主黨想要爭取他們支持,自然應該主打讓他們受益的經濟議題,包含社會福利、強化健保、以及增加基礎建設投資 (製造就業),同時也要少提社會議題,例如保障合法墮胎權利,以及對於少數種族有利 (也就相對對多數白人族群不利) 的積極賦權法案等 (affirmative action)。

反過來說,南方策略在地理上對應的則是陽光明媚的南方「陽光帶」 (Sun Belt),包含拉丁裔選民眾多的西南部諸州,例如亞利桑那和德州,以及東南沿海的黑人選民眾多的北卡羅來納、喬治亞和佛羅里達等。民主黨若是要爭取這些少數種族的選民,它便應該同北方策略反其道而行,主打社會議題,例如推動積極賦權法案 (吸引非裔選票) 、停止建造美墨邊境的圍牆、提供非法移民實質就地合法化的渠道等 (吸引拉丁裔選民)。

在南北兩套策略之中二擇一,或者說判斷藍領白人和少數族群之間何者才是2020年美國大選的選票最大化的正確方向,便是民主黨的抉擇。許多美國政治討論也圍繞於此二者展開。然而,雖然理論如此,實戰上這兩種策略卻都有軟肋。

民主黨第一輪的兩場辯論會,咸認由「北方策略」的華倫和「南方策略」的賀錦麗 拔得頭籌,似乎再次確立了兩大策略劇本。(https://www.politico.com/story/2019/07/26/democratic-debates-2020-1436396)

南方策略:少數族群選民擔心它太激進

首先,南方策略存在內在矛盾,少數族群其實並不激進,相對的,他們往往比民主黨內的白人來得保守,所以激進的社會政策未必會擴大少數族群選票。

舉實際的議題為例,CBS 電視台選戰研究團隊曾經做過調查,選民被問到「你希不希望總統候選人多談種族和性別議題」時,三分之二 (66%) 的自由派回答希望,而溫和派則只有百分之42回答希望。而被問到是否應該推動全民健保並且廢除私人醫療保險時,自由派有一半(51-49)回答應該,而溫和派則有七成(70-30)認為不應該。再問聯邦政府是否應該大方地提供免費的健保給予非法移民時,自由派有四分之三(75-25)表示應該,而溫和派則有六成反對(39-61)。

然而,這份調查裡,「自由派」有超過三分之二是白人,同時最相對保守的「溫和派」,白人比例卻不到五成,而是以少數族群為主,可見少數種族比起白人相對保守。

由此可知,南方策略有其盲點。所謂打出激進的左派政策,好收買保守的非裔和拉丁裔選票的說法,似乎存在自我矛盾。

北方策略:黨內初選選民嫌棄它太溫和

相較之下,北方策略可能是「短空長多」的穩紮穩打選擇,但是它有利於贏得大選,卻不利於贏得初選。

北方策略的問題首先是,過去四分之一世紀以來的大趨勢是民主黨選民在大幅度往左修正。此趨勢尤其以高教育程度的白人民主黨選民為然,而他們往往也是位居優勢社經地位的民主黨金主,以及特別積極的草根組織者。舉例來說,根據PEW民調中心的研究,1994年時,有大學學歷的民主黨人中只有約八分之一自稱是鐵桿自由派 (consistently liberal),等到2015年時,這個數字成長到近半;同樣的,1994年時有研究生學歷的民主黨人只有大約六分之一自稱是自由派,等到2015時,已經成長過半。若是再把傾自由派者(mostly liberal)也算進去,則廣義自由派者更將成長到77% 和 85%。(註:美國政治標籤往往不精準。在美國一般大眾所理解的自由主義,在歐陸澳紐往往被認為是社會民主主義。本文為求方便只好延用美國政界和媒體界的慣用詞彙。)

這也是民主黨的隱憂。北方策略需要民主黨打出溫和化的訴求,然而民主黨選民卻已經壓倒性的左傾,在初選階段,死忠選民(loyalists) 出席投票的熱情又必然會高於溫和派和中間選民。於是,民主黨總統初選的候選人們想要出線獲得提名,幾乎都得拿香跟著拜,違心地提出左傾訴求不可,例如提出全民健保、大學免學費、撤除美墨邊境的邊牆、廢除美國政府的移民及海關執法局(ICE)等。

雖然他們都心知肚明,過於左傾的訴求,雖然有利於贏得黨內初選,但是等到明年對陣川普的大選階段,必然會遭受中間選民疑慮(尤其是北方策略的目標藍領白人),川普也必然會拿這些初選階段的訴求來指責民主黨員既是揮霍公帑、毫無財政紀律的大政府主義者,又是讓邊防撤守、任由非法移民滿街跑的無政府主義者,讓充滿「亡國感」的選民投給川普換取保護。

(PEW 民調中心 https://www.npr.org/2016/04/30/475794063/why-are-highly-educated-americans-getting-more-liberal)

賀錦麗單挑拜登

民主黨總統初選候選人不惜一切公開比賽誰比誰更左的情形,在六月底的第一輪電視辯論會上一覽無遺。台上,來自加州的聯邦參議員賀錦麗(Kamala Harris) 單挑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賀錦麗指出在1970年代反對當時美國聯邦政府強制推動不同膚色學生共乘校車上學(busing),以促成中小學不再依種族分校的時候,拜登曾經反對(相當於在暗批拜登是種族主義者)。

賀錦麗因此獲得美國媒體一面倒地公推為電視辯論會的最大贏家。然而實際上那是明顯的失策。

論選舉操作,北方策略需要爭取的,恰恰就是當年比拜登還要保守許多的「老白男」藍領選票。如果當年在種族議題開明度上考七十分的拜登尚且被挖舊帳公開羞辱,那麼當年考不及格的老白男們,豈能夠不連帶感覺被民主黨看不起?三年前總統大選時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蕊曾經失言公開稱呼老白男們為「一籮筐敗類」(basket of deplorables),因此失去北部鐵鏽帶白人選票,和總統大位失之交臂。當初希拉蕊尚且知道在第一時間發推特表示遺憾自己的措辭不當,而如今民主黨不思教訓,反而公開獎勵此類行徑,稱呼賀錦麗是最大贏家。

由此可見初選階段的民主黨選民之左,讓候選人們只得專注在討好初選選民,至於立場過左是否會短多長空,以至於贏了初選輸了大選,已經無暇顧及。

賀錦麗單挑拜登四分多鐘

克服短視近利

初選選民將候選人往政治光譜兩端拉扯的情形,舉世皆然。川普於競選總統時主打經濟民粹主義,承諾改善底層生活,上台後卻回歸傳統共和黨立場,主導通過大幅度為富人減稅的法律(Tax Cuts and Jobs Act of 2017),在外交上亦是多處引發烽火外交,惟至今鮮有收穫,使得其施政滿意度僅在四成上下徘徊。按照二戰結束之後,美國歷屆總統在競選連任時必須有五成以上滿意度才能夠連任的慣例(僅有一次例外),民主黨在 2020原本頗有機會。然而領軍的幾位主要候選人們若是無法展現大局觀,克服在初選階段的左傾誘惑,恐怕將會打爛一手好牌。

本周的第二輪電視辯論會,便是檢視民主黨自我反省能力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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