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黑海地區的百年政治

土俄合作之勢再度籠罩黑海,但卻不代表往後這些關係不會產生變化。國與國的往來是流動的,上個世代土俄經歷過對峙、友好、又對峙,此時再度友好,並不意味著往後也將如此。不只黑海地區,任何區域與國際間局勢,都是如此。而國際輿論對土俄合作諸多批判,形塑出土耳其一旦買了俄國武器就將對世界和平造成威脅的氛圍、買美國武器才有保護世界的意涵,都僅是「政治不正確」的問題而已。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7月初,土耳其(Turkey)購得俄羅斯(Russia)的防禦飛彈,兩國的軍事合作成為國際新聞報導的焦點。美國曾試圖阻擋土耳其與俄羅斯購買武器,但以今日的態勢看來,美國的要求並不見得能改變什麼。今日艾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的土耳其與普丁(Vladimir Putin)的俄羅斯,都衍生自一百多年前的新興國家,前者是凱末爾(Ataturk Mustafa Kemal)的土耳其,後者是列寧(Vladimir Lenin)的蘇俄(Soviet Russia)。這百年間土俄的關係有時友好、有時對立,形成兩國之間黑海(Black sea)地區的政治特色。

在20世紀之前,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與沙皇時期的俄國(Tsarist Russia),在黑海地區打得天昏地暗。尤其俄國想要往南方擴張以求得溫暖海域,若能粉碎鄂圖曼,便能掌握博斯普魯斯(Bosporus)與達達尼爾(Dardanelles)海峽,佔有黑海通往地中海(Mediterranean Sea)的優勢。

時值第一次世界大戰之際,鄂圖曼與德國為盟友,面對英國、法國、俄國的挑戰。1917年11月,俄國社會主義者列寧的蘇維埃勢力取得政權,隨後宣佈退出戰場,不願再打這場「資本主義」戰爭。蘇維埃的俄國不僅在意識形態方面迥異於英法,退出戰場等於背叛盟友,連1919年的巴黎和會(Paris Peace Conference)都沒有參與資格。鄂圖曼在1918年戰敗,隨後在1920年被戰勝國以《色弗爾條約》(Treaty of Sevres)切割得支離破碎,但戰爭英雄凱末爾卻於安卡拉(Ankara,今日土耳其首都)不斷抵抗戰勝國,也不願承認鄂圖曼伊斯坦堡(Istanbul)政府所做過的任何決定。安卡拉政府也如蘇維埃政府一樣,不受到戰勝國的承認。

土耳其購得俄羅斯的防禦飛彈,兩國的軍事合作成為國際新聞報導的焦點。(AFP)

1921年3月,蘇維埃政府與安卡拉政府簽訂友好條約,凱末爾勢力獲得了列寧承認。這等於是國際間尚未承認的兩個政府之結合,以對抗邪惡的一戰戰勝國。舊俄(沙皇時期的俄國)與鄂圖曼之間在黑海的爭執,此時已一筆勾銷。黑海南北方兩個國家浴火重生,蘇俄成為社會主義國家,土耳其轉變成共和體制,外表雖不一樣,但內心對抗強權的立場一致。由於凱末爾的抵抗,導致《色弗爾條約》無法執行,使得戰勝國不得不與凱末爾另訂新約,也就是1923年7月的《洛桑條約》(Treaty of Lausanne),凱末爾政府維持住安納托利亞(Anatolia)與伊斯坦堡部分,土耳其共和國正式成立。

1936年,土耳其藉著與英國、法國、蘇俄等強權簽署的《蒙特婁公約》(Montreux Convention),取得了黑海地區的掌控權,而蘇俄從中也取得軍事方面的優惠待遇。土蘇不再如20世紀之前那樣相互競爭,其合作態勢反而籠罩黑海。對於原本在這區域頗有影響力的英國來說,當然是相當大的衝擊。不過,30年代的蘇俄仍然是新興國家,難以與外界對抗,所以對土耳其的友好,僅是考量自身實力不足的問題。從二戰之後就可看到不一樣的黑海局勢,因為土耳其在戰爭爆發後宣布中立,而納粹德國在1941年6月起與蘇俄交戰,蘇俄領導人史達林(Joseph Stalin)認為土耳其沒有提供協助,違反了1921年以來的友好條約。

二戰結束之後,蘇俄開始向土耳其施壓希望重擬《蒙特婁公約》,開放給蘇俄更多的黑海掌控權。此時蘇俄已經不是一戰結束後那個尚未穩定的國家,而是歷經二戰後的強大國家,美英在戰爭時期為了加快結束戰爭的腳步,給予蘇俄許多權力。美蘇在剷除掉德國與日本之後,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國家,反而發覺彼此竟成了對手。蘇俄對於土耳其的壓力,令美國不得不關注黑海地區的局勢。這並非美國樂於協助他國,而是不願意看到蘇俄有任何新的突破與擴張。1947年3月,美國總統杜魯門(Harry Truman)宣告,將以金錢與武力協助土耳其,稱之為「杜魯門主義」(Truman Doctrine)。

美國就此踏上了「干涉」黑海地區的不歸路,有諷刺漫畫形容美國這位山姆大叔(Uncle Sam)彷彿矇著眼睛、提著鈔票走在獨木舟上,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直接墜海。

美國這位山姆大叔彷彿矇著眼睛、提著鈔票走在獨木舟上,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直接墜海。(圖:網路)

過去處理黑海問題較有經驗的是英國,但這時的英國早已失去優勢。土耳其並不完全靠向美國,畢竟自凱末爾以來的目標之一就是成為歐洲的一份子,而當時美國在黑海與西亞還算不上是個重要角色。1962年古巴危機(Cuban Missile Crisis)時,蘇俄對古巴的支持,令美國備感威脅。隨後美國同意撤除在土耳其的導彈,以換取蘇俄撤除在古巴部署的導彈,這使得土耳其驚覺自己原來是美國恣意操弄的棋子。自此,土耳其開始疏離美國,甚至對美國支持的以色列保持距離。

蘇俄在1991年12月25日解體,送給了以美國為首的「自由世界」超大的聖誕禮物。可是美國僅有90年代做為世界的霸權,進入21世紀,俄羅斯的普丁又逐漸讓俄國勢力壯大,再度讓美國頭痛不已,而土耳其則進入艾爾多安掌政時期,進入歐盟(European Union)仍未有結果,也批判以色列對加薩(Gaza)的攻擊,與歐美越來越難以契合,這時的俄羅斯反而成為可以合作的對象。從今日土耳其購買俄羅斯武器,可以看到黑海地區南北兩國的合作,一如上世紀一次大戰結束後一樣不受國際肯定,攜手共同對抗著萬惡的主流世界。

土俄合作之勢再度籠罩黑海,但卻不代表往後這些關係不會產生變化。國與國的往來是流動的,上個世代土俄經歷過對峙、友好、又對峙,此時再度友好,並不意味著往後也將如此。不只黑海地區,任何區域與國際間局勢,都是如此。而國際輿論對土俄合作諸多批判,形塑出土耳其一旦買了俄國武器就將對世界和平造成威脅的氛圍、買美國武器才有保護世界的意涵,都僅是「政治不正確」的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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