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務實?強硬?:40年來伊朗反美之路

為什麼與外界對談的就是「現實主義」、堅持何梅尼路線的就是「理想主義」?又為什麼拉夫桑賈尼與哈塔米就是「溫和與務實」、何梅尼與哈梅內意是「激進與強硬」?這些區別,不過是主流國際間的喜好問題。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近期美國與伊朗間的言語叫囂不斷,緣起於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一再嚷嚷要停止2015年的伊朗核協議、繼續制裁伊朗、還宣布伊朗革命衛隊(Revolutionary Guards)為恐怖組織,導致伊朗總統羅哈尼(Hassan Rouhani)反擊說就是因為美國對伊朗的制裁,才讓西亞地區陷入不穩定的狀態,駐紮在各地的美軍才是最大的恐怖組織。於是川普又繼續向伊朗喊話,「call我啊!我們來公開對談!」這一來一往,似乎美伊的緊張關係似乎又達到沸騰的頂點。

許多報導與評論都指出美國與伊朗是長久以來對手,不過,兩國關係惡化是1979年伊朗革命至今,大約是40年的時間,要說是「長久以來」的對手,恐怕還稱不上。有些伊朗人也表示,他們並不討厭美國人,痛恨的反而是「更長久時間之前」在伊朗作威作福的英國人,美伊關係惡化其實是個「意外」。革命的目的是針對巴勒維(Pahlavi)政府,反美只是其中一條路線。但是在巴勒維離開伊朗後,宗教人士何梅尼(Ayatollah Rouhani Khomeini)掌握了政權,他以國家精神領袖自居,以反美立場主導伊朗政局發展,導致伊朗民眾「有樣學樣」,1979年11月4日不少學生與民眾聲稱他們追隨何梅尼路線,包圍美國駐伊朗的大使館,在突破警戒後綁架了館內50多名外交人員。如此一來,美伊關係當然是瞬間破裂。

近期美國與伊朗間的言語叫囂不斷,川普一再嚷嚷要停止2015年的伊朗核協議、繼續制裁伊朗,伊朗總統羅哈尼反擊說就是因為美國對伊朗的制裁,才讓西亞地區陷入不穩定的狀態。(AFP)

於是,自1980年代以來,主流輿論持續批判伊朗、宣傳伊朗恐怖的形象,幾個月或幾年內就擁有威脅世界和平的核子武器。諸多有關伊朗革命的著作,開始提到巴勒維政府多麼腐敗、無能、觸怒宗教人士,招致無可抵擋的宗教反撲力量。眾人開始想破頭探討為何宗教力量得以推翻政府,又為何這些殺紅眼的穆斯林如此痛恨自由民主且進步的美國。對於主流輿論而言,反美的何梅尼政府,被歸類為懷有邪惡企圖的激進強硬勢力。在這樣的政府與國家中,若有人稍有意願與西方或美國接觸交涉,則被歸類為務實改革的溫和派人士。

1979年之後伊朗的國際形象,就是什葉派「政教合一」毫無理性的流氓國家。可是,伊朗自16世紀以來就是伊斯蘭什葉派國家,各個時期的領導人也都是什葉派穆斯林,即使是被推翻的巴勒維國王也是,並非1979年革命後特別改變了些什麼,純粹是何梅尼個人的反美情緒所造成的印象轉變。不同人掌握政權,國家就有可能走上不同路線。何梅尼不見得反西方,但他因反對過巴勒維政府的政策,後來遭到羈押、驅逐出境,便把反巴勒維與反美國甚至反西方劃上等號。這一切也不是伊斯蘭的問題,人們不能把何梅尼這類特定人物的想法與行為,視為伊斯蘭就具有特定仇視西方、與西方格格不入的本質。但受到主流國際輿論批判伊朗的影響,以致於80年代何梅尼政府多次聲稱會保持對阿拉伯國家友好關係、或會與歐洲國家接觸的言論,沒有受到相同的重視。

1989年6月3日何梅尼去世之後,伊朗精神領袖由哈梅內意(’Ali Khamenei’)擔任,仍維持何梅尼路線。同時新任的伊朗總統拉夫桑賈尼(Akbar Hashemi Rafsanjani),由於表態要與外界對話,國際間賦予他溫和與改革的形象。有些學者認為,1979年之後的伊朗,擺盪在「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之間。持何梅尼路線者為「理想主義」的代表,表態與外界對話的人為「現實主義」代表。然而,哈梅內意的「理想主義」遠遠強過於拉夫桑賈尼的「現實主義」,伊朗仍是呈現強硬派勝過務實派的面貌。

1989年6月3日何梅尼去世之後,伊朗精神領袖由哈梅內意擔任,仍維持何梅尼路線。(AFP)

即使1997年起就任總統的哈塔米(Mohammad Khatami),他所主張的「文明對話」(Dialogue among Civilisations),讓他也被歸類為溫和改革派,但這似乎沒有改變外界對伊朗的觀感。畢竟國際與西亞的局勢已有很大的變動,一是90年代以來少了蘇俄的競爭,美國成為世界唯一霸權,二是2001年的9-11事件後,美國將所有不喜歡的西亞對手(其實也只有伊朗跟伊拉克)全部丟進「邪惡軸心」(Axis of Evil)的名單裡。這更能證明伊朗的「現實主義」,難以說服「理想主義」信任外面的世界。若2005年擔任總統的阿賀馬迪內賈德(Mahmoud Ahmadinejad)其言論令人覺得既嗆又不切實際,也是一種「理想主義」的展現,帶有「反正外在環境都不客氣了,我伊朗又何必客氣?」的意涵。後來阿賀馬迪內賈德與哈梅內意的關係並不和睦,也代表著對於精神領袖來說,要實踐「理想主義」也該有一定準則,不能把敵對美國或外在世界的概念無限上綱。

哈塔米主張「文明對話」讓他也被歸類為溫和改革派,但這似乎沒有改變外界對伊朗的觀感。(EPA)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為什麼與外界對談的就是「現實主義」、堅持何梅尼路線的就是「理想主義」?又為什麼拉夫桑賈尼與哈塔米就是「溫和與務實」、何梅尼與哈梅內意是「激進與強硬」?這些區別,不過是主流國際間的喜好問題。而且,不管是甚麼派別都有一樣的目標,就是讓伊朗富強、打倒美國帝國主義,伊朗從1979年至今的反美立場,並沒有什麼不對。走什麼路線,是國家各自的意願與權利,為何一定要與美國友好?跟美國嗆聲不代表就會危害世界和平。既然如此,那有什麼「激進強硬」與「溫和務實」的分別呢?

以伊朗的情況而言,1979年以來就是走不和美國友好的路線,即使多數人不見得反美,但這路線才是國家的「現實主義」,想要與外界交好的才是「理想主義」,藉由與外界接觸而拿到好處,就如「請鬼開藥單」一般過於理想而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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