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逆思》城中金石堂專題(下):說了再見以後──百年洋樓,何去何從?

隨著科技發展、網路興盛,讀者購書習慣逐漸轉變。近年來,紙本書產值直線下滑,衝擊實體書店的經營。雖然金石堂在困境中試圖重振書街榮景,於2013年斥資2000萬整修城中店、加強建物結構並突顯其百年風貌;同時也與重南書街促進會有多次合作,免費提供場地、協辦活動,但往日榮景仍不復見。屋主決定不續租後,城中金石堂最終必須吹起熄燈號。

◎文/劉彥良  編輯/黃詩涵

圖/城中金石堂現況(梁芊嬅攝)

金石堂城中店在經歷數次改建後還保有哪些特色?書局撤守後,百年洋樓可能面臨哪些發展機會或難題?先讓我們踏入城中金石堂巡禮一回,再一同思考這棟建物的未來吧!

上集傳送門:城中金石堂專題(上):跨越一世紀的文創伸展台

在新舊融合的洋樓裡,感受跨越百年的心跳

圖/圖為福田吳福店側之騎樓,下圖為西尾商店側;對照兩圖,明顯可見不同的建物風貌(劉彥良攝)

圖/圖為西尾商店側,上圖為福田吳福店側之騎樓;對照兩圖,明顯可見不同的建物風貌(劉彥良攝)

現在的城中金石堂,處處充滿驚喜。騎樓拱柱未因左右兩棟建物合併改建遭受破壞,其間距與柱體仍維持日本時期的設計,從上圖可見福田吳服店與西尾商店兩棟建物不同的騎樓風貌。入口處也頗具巧思,大大的城中店門牌旁還有一塊小木板,下記錄日本時期西尾商店的地址,展現金石堂城中店新舊並存的文化特色。

圖/城中店新舊並列的門牌(劉彥良攝)

走進書店內部,可見二樓書架間刻意外露的紅磚結構,以透明玻璃維護著,保留建物的歷史風貌。三樓則劃設生活學堂與咖啡廳,咖啡廳靠窗側設有三個隔間座位,除了能在此欣賞風景外,在座位內抬頭一望,即可見到唐破風的建築遺跡。而從對街望向金石堂,其弧形山牆的殘留線條仍清晰可見,為日本時期建築的重要特色。

圖/金石堂二樓可見刻意外露的紅磚結構(劉彥良攝)

圖/金石堂二樓可見刻意外露的紅磚結構(劉彥良攝)

圖/三樓咖啡廳可見百年建築的痕跡(現況:劉彥良攝;對照舊景為文史工作者凌宗魁提供)

圖/三樓咖啡廳可見百年建築的痕跡(現況:劉彥良攝;對照舊景為文史工作者凌宗魁提供)

圖/三樓咖啡廳可見百年建築的痕跡(現況:劉彥良攝;對照舊景為文史工作者凌宗魁提供)

圖/三樓咖啡廳可見百年建築的痕跡(現況:劉彥良攝;對照舊景為文史工作者凌宗魁提供)

生活學堂位於原西尾商店的範圍內,金石堂利用此空間定期舉辦各類講座、新書發表會。生活學堂四周的牆面為作家簽名牆,許多代表性文學作家與已故紀錄片導演齊柏林皆曾在此留名。他們的字跡陪伴著這座建築,共同見證臺灣文學、動漫、部落客等次文化、以及影視產業等發展。只可惜這些磚造牆面上的珍貴簽名無法移地保存,目前金石堂已將牆面拍照建檔,未來有機會將以數位複製重現簽名牆原貌。至於建物中的真跡,將由下任承租戶或屋主決定是否留存。

圖/生活學堂內的作家簽名牆(劉彥良攝)

圖/生活學堂內的作家簽名牆(劉彥良攝)

圖/生活學堂內的作家簽名牆(劉彥良攝)

金石堂店內琳瑯滿目的新書為人們帶來嶄新視野,作家簽名牆承載著文化發展的能量,而隨處觀察即可見的歲月痕跡,讓人感受到這棟建物的百年時光的淘洗後仍活力充沛。

此棟建築若有機會獲得保存,除了可以延續百年洋樓的故事,也會對金石堂城中店所在地區的商業及文化發展產生影響。以下讓我們從起點城中金石堂向外擴展範圍,探討建物所在街區擁有哪些發展潛力。

從「走入歷史」到「召喚歷史」──讓舊城區成為新亮點

目前有愈來愈多商旅進駐重慶南路、博愛路等地,因此在城中金石堂宣布閉店後,有不少報導指稱重南書街正逐漸轉變為商旅街,代表昔日文化榮景將走入歷史。真是如此嗎?

當事物消逝,我們常以「走入歷史」委婉代指「結束」。然而,若「走入歷史」可以不再只代稱「消失」,而是成為人們身體力行的動詞,我們便能藉由看似陳舊、沒落的遺跡中召喚歷史,進而在從中找尋全新的發展可能。

圖/由城中金石堂延伸出的街區地圖(截自google map)

自城中金石堂所在之處向周圍街區延伸,可見其何以具備讓人「走入歷史」的潛力。沿著重慶南路向北走,與漢口街交接處為「臺灣商務印書館」,雖內部已改建為商旅,但立面仍保持原商務印書館的樣貌,見證上海人到臺北落腳重南書街的重要歷史。

圖/商務印書館原址(梁芊嬅攝)

沿漢口街向西行會到博漢相機街,已在城中發展逾百年的攝影器材業至今仍於此群聚。目前街上店家的招牌統一加裝底片樣式的外框,成為臺北特色街道之一

圖/博漢相機街(梁芊嬅攝)

博愛路與衡陽路交界處則是台灣第一家百貨公司──菊元百貨,1932年菊元百貨落成時為臺北第二高樓,高度僅次於總督府,擁有「七重天」美名,可說是臺北商業發展與流行文化的代表性建築。

圖/原菊元百貨,建物結構尚存,將外牆玻璃帷幕及瓷磚卸除後即可見原有立面(現況:梁芊嬅攝;原貌:引用自文史工作者凌宗魁臉書)

圖/原菊元百貨,建物結構尚存,將外牆玻璃帷幕及瓷磚卸除後即可見原有立面(現況:梁芊嬅攝;原貌:引用自文史工作者凌宗魁臉書)

再從菊元百貨沿衡陽路走回金石堂,目前衡陽路上仍有幾棟保存相當完整的街屋,或以日本時代立面進行意象復原的大樓。筆者認為,若經妥善整合規劃,重現榮町的繁榮景象並非不可能。

圖/衡陽路部分街屋群因大火焚毀,僅存圖右為原有建物結構,左方則為意象復原之立面(梁芊嬅攝)

圖/衡陽路上的百年街屋,現具有歷史建築身分(梁芊嬅攝)

產業變遷過程中,商旅興起看似掩蓋了此處原有的文化,但若能結合商業發展與歷史文化,也可能為街區帶來轉機。機場捷運開通後,博愛路、重慶南路等街區鄰近北門與臺北車站,往西連接西門町,是交通與觀光地的重要樞紐。成長中的商旅產業,讓人們在連結點上不只轉乘路過,更提供了「駐留此地」的機會。

城中金石堂一帶,由衡陽路、重慶南路、漢口街、博愛路構成的長方形地段,同時涵蓋日本時代的時尚潮流、商業文化,及存續至今的圖書出版與攝影產業。城中金石堂的建物同時具備攝影器材店與書店的雙重歷史身分,在未來建物使用上若能善加利用其內涵,與書街及相機街有所合作,不只能重現百年建物的文化風采,也能讓街區產業擁有新的活力。若能再將街區內其他具有歷史意義的街屋群整合,做出妥善規劃與經營,吸引留宿商旅的外縣市、甚至海外旅客走入臺北城,即可感受其百年文化歷史。這樣一來,此區將不再只被視為沒落的商業區與交通轉乘點,而是結合文化、藝術、商業與歷史的城市新亮點。

可惜的是,現實層面有不少考驗尚待克服。該處建物情況、政府規劃與民眾對文化資產的看法等,都將決定城市歷史的存續與未來發展。

城中文資錯綜複雜的三角關係

城中地區文資保存所面臨到的關卡,分別是殘存街屋分布零散、地主心態與執政者考量。如此錯綜複雜的三角關係,使該區每棟街屋皆面臨難以預測的命運。

臺北城中跨世代的繁盛背景,讓此地承載許多故事,卻也是造成地貌急速變遷的兩面刃。1980至90年代,臺灣商業興盛,許多金融業選擇在此落腳。不少日本時代的建築被改建成商辦大樓,當地留存的街屋與許多新建築交錯參雜,零散的歷史建物也較難劃出明確的範圍進行維護。另一部分,北市府在西元2000年便將衡陽路、博愛路與重慶南路列入都更的計劃區。除了少數幾棟已有文資身分的建物,若要拆除這些地區的舊建築皆難以管控,這也使得該區的街屋保存任務更加嚴峻。

圖/被商辦大樓截斷的原日進商會,下圖方為建物原貌(現況:梁芊嬅攝)

圖/被商辦大樓截斷的原日進商會建物原貌(舊照取自臺灣大學圖書館)

圖/臺北市政府於民國89年公告都更之區域,星號處即為城中金石堂所在地。

此外,保留街屋可能為地主帶來相對剝奪感,這是討論相關議題時必須同理之處。若要保留未被改建為大樓的古建築,可能會讓地主覺得不公平。雖然現行文資法規已明訂由容積移轉等方式補償地主損失,但位處交通與政經中心的黃金地段,其價值對地主而言難以真正彌補。保留街屋的配套措施,無疑是文資保存案的一大難題。

零散的街屋分布、地主的剝奪感與市府早已劃定的都更區域,使城中地區執行系統性文資保存規劃顯得耗時耗力,又有擋人財路之嫌。這也影響了現今執政者對文化營造的思維。地方首長4年一任,使無法於短期內看到成效的歷史街區規劃被排除於施政優先考慮中;況且執政團隊輪替後的政策延續也是問題。

儘管文化營造的路途充滿挑戰,但一座城市的「價值」,絕不只在它擁有多少高聳的新建築,其歷史與人文風貌,更是不可或缺。有句話說,臺灣最美的風景是人,但如果有一天我們走進臺北舊城區,卻看不見人們在此成長的歷史足跡,這不只意味著一座城市遺失了故事,我們也同時失去了人我、人地間的連結。文化發展不能只是四年一期的短淺規劃,這座清代建立的臺北城、跨越日本時代至今的臺北城中,需要我們用更宏觀而長遠的角度看待。

金石堂城中店的結束固然令人惋惜,但不捨之餘,我們更應藉此進一步思考如何從它出發讓舊城區翻新、重生。「翻新」並不代表要消除所有歷史軌跡,而是將既有文化資產進行統整、規劃,賦予新意。如果我們相信臺北確實是一座光榮的城市,那麼這些走過繁華、充滿故事的建築與街巷,絕對有資格再次閃耀。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逆思 城中金石堂專題(下):說了再見以後──百年洋樓,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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