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笛

兩會結束，塵埃落定。王岐山如同筆者半年前預測的，沒有連任常委，但是依舊發揮餘熱，出任表面上是榮譽性質的國家副主席職務，但是保持了實質政治影響力。日後，出任國家副主席的王岐山，在黨務上將照舊「列席」常委會，實質影響著常委會的運作；在政務上，可望在王一向擅長的中美關係外交上發揮，並且不排除將在監察事務上扮演資政角色。年屆七旬，最適合王岐山的本來就是「常務少、榮譽高、政治份量大」的工作。習近平如此安置和習相識於微時，有半世紀交情在先，近五年又有反腐反貪幫助習近平集權立下大功在後的王大哥，作為領導算是有情有義了。

去年秋天十九大剛舉辦時，各界觀察家注意到王岐山沒有連任政治局常委 （7個名額），甚至沒有連任中央委員 （200多個名額），紛紛議論王岐山即將完全退休，甚至把王的疑似裸退判斷為習近平出了問題，或曰1）習近平集權遇到了阻礙，即便他一心想要讓王岐山連任，也無力打破「七上八下」的68歲以上需要退休的不成文慣例，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王大哥落馬，又或曰2）郭文貴在十九大前連續幾個月對王岐山和海南航空事件的抹黑奏效，習近平震怒自己重用的大臣有失體面，所以不讓王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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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同筆者分別在去年十月份十九大之前和十九大一中常委名單揭曉當天的兩篇預測所說，王岐山沒有留在常委會，肯定不是處罰，而是榮退，而且是退而不休，另有重用。王岐山肯定將會發揮餘熱，轉換到沒有年齡限制又不需要在第一線每天處理雜事的工作，例如當副主席，或者接管國監委，或者在新設立的依法治國領導小組等機制上新創個資政/顧問性質的榮譽職給他。總之，政治影響力不減，日常工作量大減，通俗點說，叫做「錢 （權） 多事少離家近」。

王岐山沒有連任常委，但是依舊發揮餘熱，出任表面上是榮譽性質的國家副主席職務，但是保持了實質政治影響力。（REUTERS）

事後的發展也大抵如筆者所料。比較標誌性的時間點包括：

2018年1月底，王岐山在湖南獲選全國人大代表。各界如夢初醒，開始熱議王岐山是否「復出」。

2018年2月中旬，新華社按照慣例在春節前刊發「中央領導同志看望老同志」名單。這裡的「老同志」指的是已經退休的，當年層級在副國級以上的領導，而已經沒有職務的王岐山沒有出現在榜上，等於是在暗示王沒有要退休。

2018年3月4日，全國人大主席團召開預備會議。王岐山和與會的6名常委坐在同一排，且在央視新聞聯播現身的排序，都緊跟6常委之後。媒體大量使用「第八位常委？」等標題。

2018年3月11日，王岐山出席人大會議，走過會場，許多人趕上前去握手，其中包括即將卸任的中央軍委第一副主席范長龍，傳聞他直接對王岐山行軍禮。當天投票表決修憲案時，七名常委首先投票，掌聲熱烈，但輪到王岐山投票時，「掌聲音量突然變大」。在王岐山之後，政治局委員相繼投票，便不再有掌聲響起。

做了副主席能幹嘛？

王岐山出任國家副主席了，那麼副主席的權力大嗎？能幹嘛？實際上，「非常委型」國家副主席的實權可大可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和總書記的關係。王岐山出任副主席後要行使權力，在形式上有既有的慣例可循，在實質上亦有與習的個人關係的加持。

「非常委型」國家副主席的實權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和總書記的關係。王岐山出任副主席後要行使權力，在形式上有既有的慣例可循，在實質上亦有與習的個人關係的加持。（REUTERS）

國家副主席傳統上按照政治地位，可以分成兩大種：一曰儲君，二曰虛銜。主要的差別在於是否管黨務，以及是否是常委。1993-2003的胡錦濤，以及 2008-2013的習近平，屬於第一類儲君。副主席的位置，對於他們是邁向天下第一人之路的「新的起點」。對於第二類虛銜副主席，這位子相當於職涯的「終點」，但是依照和最高領導人的關係，這個終點可以很長，影響力也可以有大有小。

外交是國家副主席的主要職掌，也是王岐山在擔任負責商貿的國務院副總理期間（2008-2013）備受好評的主要業務。王岐山在副總理任內將既有的國安類的中美戰略對話（U.S.-China Senior Dialogue）和經貿類的中美戰略經濟對話（U.S.-China Strategic Economic Dialogue） 升級，轉型為國安和經貿類同時舉辦的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U.S.-China Strategic and Economic Dialogue, S&ED），規格甚至高於美國和盟友們之間的2+2戰略對話機制。王岐山以副總理之姿成為中美兩強之間每年度最重要會議的主角，那幾年在西方一時風頭無兩，甚至私底下沒少聽到西方智庫學者期待王岐山能在十八大出任總理的聲浪。王岐山做完了五年的反腐黑臉幫習近平的集權立下大功之後，於此時出任國家副主席，監督中美外交，可謂回歸熟頭熟路的老本行。而且對於正格學者出身，對外喜歡和歐美學者坐而論道，對內也時不時公開呼籲黨員幹部們多讀書 （包含敏感的洋書《舊制度與大革命》） 的王岐山而言，似乎也符合他的興趣。

外交是國家副主席的主要職掌，也是王岐山在擔任負責商貿的國務院副總理期間備受好評的主要業務。（EPA）

在政治上，前任國家副主席李源潮時便已有副主席自動「列席」政治局常委會的慣例。

「列席」意為觀察員，可以參與常委會討論議案，但是沒有表決權。雖然不能投票，但是憑著王岐山近五年立下的讓官場人人「聞閻『王』色變」的威信，以及跟習的鐵交情，他要是在討論階段提建議了，除了習之外的其他人，投票時難道能夠忽略裝作沒聽到？有決策影響力而沒有決策責任，正是孔夫子在和王一樣年屆七旬時的「隨心所欲不逾矩」境界。

同時，李源潮在任期間也擔任中共中央外事和國安工作領導小組的副組長。雖然實際權力主要由組長習近平所掌握，日常管理則是由領導小組的秘書長，和李源潮同樣是政治局委員級的國務委員楊潔篪所主管，而在實際操作上另有習近平成立的國安委分去權力。但是有這個慣例，王岐山也可名正言順地在外事和國安領導小組上擔任重要職務。王岐山的資歷、政治能量、和與習的關係，皆高於可望負責外交日常工作的楊潔篪、王毅。即便不論私人交情，已經年屆七旬、退出中央委員會的王岐山，就算在外交上表現得再好，也只會為習近平加分，而不會構成威脅，因此習近平理當會放心地放開手讓王在外交政策上取得比較大的發揮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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