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偶然言中》國家主席任期不是重點

中共權力體系的重點在於掌控黨和軍隊,而這兩者的最高領袖,也就是黨的總書記和軍隊的中央軍委主席,都沒有任期限制。如果各界觀察家真的擔心中國未來會由一名不受任期限制的政治領導長期統治的話,那麼,這件事早就在去年十月份十九大時就已經板上釘釘了,何須等到現在再來悲憤?

宋文笛

2月25日周日傍晚,《新華社》發出期待已久的重磅消息:十九屆二中全會已經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提出的《中共中央關於修改憲法部分內容的建議》,建議在三月份初召開的兩會進行修憲。其中最受矚目的一項,便是建議修改憲法第七十九條第三款,將既有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副主席每屆任期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每屆任期相同,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修改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副主席每屆任期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每屆任期相同。」

換句話說,國家正副主席的任期從連續任職最多兩屆(10年),改為沒有限制。

消息一出,各界評論排山倒海,熱議程度猶勝十九大。西方中國專家大多表示這代表習近平已經決定要做終生最高領袖。加拿大的《環球郵報》說這是中國政治的普亭化(Putinization),CNN 稱呼這是習在集權,《紐約時報》說此舉將確保習的統治將能夠無限期持續下去,英國《金融時報》也說如此將徹底毀滅鄧小平以來的共識決集體領導體系。再打開中文的評論,更是個個義憤填膺。

評論這個事件之前,我想必須重新提醒大家何謂「黨國」

「黨國」,當代中共是一個「以黨領政」的政體。國家主席本身是榮譽職,幾無權力。國家主席的任期長短跟能否擔任單極領導的時間長短並沒有掛鉤。中共權力體系的重點在於掌控黨和軍隊,而這兩者的最高領袖,也就是黨的總書記和軍隊的中央軍委主席,都沒有任期限制。如果各界觀察家真的擔心中國未來會由一名不受任期限制的政治領導長期統治的話,那麼,一如筆者去年幾篇文章所指出的,這件事早就在去年十月份十九大時就已經板上釘釘了,何須等到現在再來悲憤?

中共權力體系的重點在於掌控黨和軍隊,而這兩者的最高領袖,也就是黨的總書記和軍隊的中央軍委主席,都沒有任期限制。(AFP)

國家主席只是榮譽職

細數過去近70年來的中國九位國家主席,只有四位是最高領導人。剩下五位的權力也不來自於國家主席這個虛銜,而是來自於他們在黨內或軍方高層的正職。

就舉大家公認的兩大強人,毛澤東和鄧小平為例。毛統治中國27年,其中只有前十年擔任國家主席 (1949-1959),之後便卸任交棒。眾所公認的毛個人權威最顛峰的文革十年期間,國家主席另有他人。而鄧小平做為最高領導人的時間從改革開放到中共十四大正式交棒,前後約15年,這期間他連一天都沒做過國家主席,但這完全不妨礙他做為「天下第一人」。順帶一提,既然不當國家主席不妨礙掌握實權,那麼反過來講,擔任國家主席也就未必能直接帶來權力。熟悉中共黨史的讀者們想必知道,文革早期的國家主席劉少奇 (1959-1968),並沒有因為擔任名義上的國家元首就擁有護身符,照樣被批鬥到兩三年內便病逝。

文革早期的國家主席劉少奇,並沒有因為擔任名義上的國家元首就擁有護身符,照樣被批鬥到兩三年內便病逝。(圖:網路)

「國家主席」和「最高領袖」這兩組詞彙向來是不同概念。直到1993年江澤民在已經擔任黨的總書記和軍方的中央軍委主席之後再拿下國家主席,立下了黨軍政三位一體的慣例。江澤民卸任後,胡錦濤和習近平蕭規曹隨,以至於這兩個概念逐漸混淆。大家或許忘了,在近年領導人按慣例擔任的三大職位中,國家主席是最接近「榮譽職」,也就是跟實權最無關的。

過去近70年來的中國九位國家主席,只有四位是最高領導人。剩下五位的權力也不來自於國家主席這個虛銜,而是來自於他們在黨內或軍方高層的正職。(AFP)

英語讀者會誤會純屬非戰之罪,因為為了方便理解,「國家主席」向來被翻譯成英文既有的「總統」一詞 (President)。相比之下,「中共中央委員會總書記」 (General Secretary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以及「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 (Chairman of the Central Military Commission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實在是太長又太費解。

為了溝通效率,英語媒體大多是直接用簡單易懂的 President 來稱呼江澤民以後的歷屆領導人。積重難返之下,近日英語媒體下意識把「廢除國家主席任期限制」理解成「廢除領導人任期限制」,再錯誤地跟延長統治畫上等號,實在情有可原。

習的長期統治在十九大早已確定

如同我去年十月份幾篇預測文章所指出的,習近平即將執政超過十年限制,早已是板上釘釘,已經確定了。

這就是為什麼在十月初,各界還在幾乎眾口一聲預測習近平的愛將,重慶市委書記陳敏爾必然被提拔進入政治局常委會時,我反其道而行,發表標題為〈陳敏爾十九大不會入常〉的十九大預測文。既然我判斷習肯定會打破慣例擔任至少三屆以上的領導人,那麼陳敏爾的年齡明顯不適合做儲君-就算最保守、最保守地判斷習只會做三屆 (應該不止),屆時陳敏爾也已經到達67歲的準退休年齡了。所以陳日後可以擔當重要的輔弼,但是礙於年齡,不適合擔當日後需要保證能長期執政的儲君。

習近平在十九大,做了兩件大事,確保能長期執政。一是打破慣例,將所有適齡的潛在接班人排除在常委會之外。等到五年後二十大的時候 (2022),沒有具常委級歷練的適齡同志可以接班,習自然會名正言順地持續執政,以確保政治穩定。當然,再過五年,二十一大的時候 (2027),會是由誰來判斷這次有沒有浮現既歷練充足又年富力強的適齡同志可以接班?不用講,聰明的讀者們也知道。

此外,習近平在十九大上做的第二件大事是成功修改黨章。眾所周知,習是毛澤東以來第一位在任時就入憲的領導人,而以屬名的「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更是毛、鄧、習三人才有的最高規格。

習是毛澤東以來第一位在任時就入憲的領導人,而以屬名的「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更是毛、鄧、習三人才有的最高規格。(AFP)

就修辭來看,黨章稱呼習思想為全黨的「行動指南」,理論上就已經等於認可習近平是終身最高領導人了。設想,若是習在執政十年後退休,而下任總書記和習近平在思想上或政策上有任何不完美接軌處,那麼誰說了算?

習近平說了算。

因為黨章高於總書記,而黨章稱呼習思想為全黨的行動指南,所以若是下任總書記不完全接納習思想,就是反黨章,也就是反黨。

準此,習近平能夠無限期長期執政,是早在十九大就已經確定的事情。中共是個以黨領政的政體,國家主席只是個榮譽職。國家主席的任期限制有無,最高領導人兼或不兼國家主席,都無損於他的權力。因此若是各界真的擔心中共就此出現一位不受任期限制的長期執政的領導人而煩惱,那麼該煩惱的正確時機點是半年前的十九大,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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