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斌
從前兩年的奧斯卡到今年的金球獎，美國電影界對少數族裔與女性族群的不平等待遇，一而再、再而三的成為頒獎季節的話題，而今年更因為去年起開始不斷爆發出，演藝界男性權威人士利用職位與權力之便，性騷擾甚至性侵年輕演員或職員的事件，在剛剛結束的金球獎典禮上，所有參加典禮的女性就都以黑色服裝出席，以示抗議，典禮上更是不斷出現男、女演員酬勞的不平等，以及這次導演提名者都是男性沒有女性等等發言；但也就在這股「Time’s Up」風潮，抵抗主流欺壓，少數族裔站出來的氛圍下，讓我必須特別挑出一部，今年入選奧斯卡紀錄片第一波提名名單的影片：《Abacus：Small Enough To Jail》（暫譯 國寶銀行：小到該入獄），介紹給大家。
國寶銀行董事長孫啟誠（右）與兩位負責銀行業務的女兒孫儀文（中）孫儀芬（左）。（Credit: Sean Lyness）
會注意到這部片，一開始自然是因為它描述的是美國華人社區的故事，但深入了解後卻發現，看了這麼多部與2008年金融危機相關的影片與新聞（《大到不能倒》、《大賣空》、紀錄片《黑金風暴》等等），以為大銀行都沒有被起訴，卻完全不知在紐約因為金融風暴，發生了這起小銀行被控訴的事件，而且還是個華人社區銀行，充滿著對少數族裔歧視與不平等待遇的狀況，更精采的是，這起荒唐案件，小蝦米最後居然戰勝了大鯨魚，最後紐約地檢署慘敗，撤回所有告訴。
若是有看過 HBO 的電影《大到不能倒 To Big To Fail》就會知道，片名這句話的意思是，造成2008年金融危機的主要金融機構都太過龐大，導致政府無法強迫其解散或解構，因為可能造成無法復甦的經濟與社會衰退，不但如此，政府還必須給予國家資金，拯救這些深陷危機的機構，以免其倒閉，理由複雜而且荒唐，雖然事後有要求這些「龐大」機構為提供錯誤投資訊息給民眾而做和解賠償，總金額高達700多億美元，但卻沒有一間機構為金融風暴付出法律責任，也因此讓這起在2012年，由紐約地檢署提出控訴，全美國第一件因為次級房貸金融風暴而起訴的訴訟案，也是到現在為止的唯一一起，且對象是國寶銀行這樣的社區型小銀行，更顯得荒謬，有記者就說那些該負責的大銀行「太過龐大所以不能倒，但國寶銀行因為小，且小得剛剛好，就該入監獄」。
《國寶銀行：小到該入獄》預告片（無中文字幕）
2012年5月31日，總部在紐約唐人街的社區型銀行「國寶銀行」，以及銀行內負責貸款的兩名主管，被紐約曼哈頓地區檢察官辦公室起訴，罪名從偽造商業記錄、盜竊、串供等多達182項。檢察官的理由是，國寶銀行為了取得聯邦政府的貸款，不斷提供偽造的假資訊給提供次級房貸的房利美機構，持續性的以詐騙方式取得假貸款，並把風險轉移給不知情的民眾，是造成金融風暴的幫兇之一。
國寶銀行是美國少數純華人資金的社區型銀行，主要服務對象當然就是華人社區，由香港移民孫啟誠先生在1984年創建，當銀行被控訴之後，孫先生就感到很困惑與荒唐，因為：
「第一，我們沒有申請次級房貸，第二，我們銀行幾乎完全沒有被倒帳的貸款。」
因此，律師出身的孫先生與他的四位女兒（也都是律師出身），為了爭取自身權益與正義，決定做一件一般被起訴的銀行不會做的事情：與政府正面衝突打官司。
這故事會引起金獎提名導演Steve James史提夫詹姆斯（《籃球夢Hoop Dreams》，《Life Itself》（知名影評人羅傑伊伯特的傳記影片））的興趣，主要是他讀到這起新聞後發現，大媒體居然沒怎麼追蹤報導，於是就開始深入了解整個案件與孫家，在認識了孫先生，他的家人與這個家庭之後，他深信孫家與國寶銀行的清白，詹姆斯甚至說；「不管最後陪審團的判決為何。」因此他決定開始記錄整起案件的過程，期間他雖然與孫家人密切合作，但並未讓孫家人介入影片製作，希望忠實呈現整起案件，讓觀眾自己感受與判斷，這起事件對孫家與華人社區所造成的影響。
《國寶銀行：小到該入獄》導演 Steve James。
整起案件有相當多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方，首先是紐約地檢署會申辦這起案件，起因竟然是因為孫家人發現其中一名行員，可能有違法假造客戶資料申請貸款，而主動向聯邦政府提報，才引發調查，之後地檢署竟然策反這名行員當作汙點證人，反告銀行主管作假資料；而當檢察官正式起訴國寶銀行之後，銀行十多名員工居然被以過去黑奴或華奴出售販賣的方式，戴著手銬串在一起排隊帶出法庭，讓媒體自由拍攝，這種已經是近乎公眾羞辱的作為，檢察官與警察都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而負責起訴這起案件的檢察官Cyrus Vance，更是一名爭議性很高的人物，案件審理期間就不斷被質疑，大動作起訴國寶銀行的種族歧視因素與政治動機不單純，近年來他更因為被揭露，被控訴性侵多名女性的電影大亨哈維溫斯坦，有多起案件在他任內被撤銷調查，以及現任美國總統川普家族之前一起疑似房地產詐欺案，也是他負責的地檢署決定不起訴川普家人，而被質疑對政商名流的控訴從寬處理。
《國寶銀行：小到該入獄》片段：國寶員工被以犯人方式帶出法庭（Credit: PBS）
影片中我們也看到孫家人為了伸張正義所做的犧牲與無奈，其中衝擊最大的大概就是當時人就在地檢署工作，因為這起案件決定辭職的孫家小女兒孫儀琳，案件發生時她已經在地檢署工作七年，儘管最後孫家獲得勝訴，但在整個案件過程中，她見到太多家人與銀行員工遭到地檢署的不公平待遇，特別是訴訟的這五年期間，銀行的業務與家人的身心都遭到嚴重打擊，受到的創傷可能永遠無法痊癒，她更感受到自己對華人社區的付出與責任更加重大。另外一位則是雖然畫面出現不多，卻是孫先生與四個女兒背後支柱的孫太太曾惠琳女士，在影片中會一直讓人感受到她為家人的擔心與不安，從台灣出國移民留美的孫太太，雖然態度保守，不是很支持這樣與政府對抗，但是當女兒與先生都走上前線奮力搏戰，她也只有不斷關心他們的身體與心情，希望能為他們減輕一些負擔，心情之複雜都流露於畫面上。
影片中較少提的部分是，其實案件發生後，華人社區給予孫家的支持也是少之又少，特別是該選區的民選代表。
《國寶銀行：小到該入獄》呈現的不單單只是一起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故事，更提醒大家像是華人這種少數族裔社群，在美國也可能隨時遭到的歧視與不公平對待，就像孫啟誠先生在一次訪問中說到，這部影片不僅只是關係到孫家，而是凸顯出少數族裔，很容易就會成為強權作秀欺壓的目標；檢察官很輕易的就針對華人起訴，為甚麼呢？因為華人不投票，沒有政治力量，冤枉你們沒關係，反正不會有後果。因此孫啟誠也希望藉這場官司與這部影片，呼籲美國華人要多參政多投票，不要再都「自掃門前雪」，那麼孫家的努力與付出，也算有是值得了。
《國寶銀行：小到該入獄》入選成為今年奧斯卡紀錄片獎項提名第一波提名15部片，影片目前還沒有在台灣上映的計畫，希望1/23能入選正式提名的五部片之中，就更有機會在台灣上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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