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恩
近日，隨著中國共產黨召開第十九次黨代表大會，美國國會委員會通過支持台美官將互訪的台灣旅行法草案以及國防部長接受立法院質詢台灣能撐多久等議題，「台灣民眾支持戰爭嗎？」這個問題又浮上報紙、政論節目與網路討論區。
這個嚴肅又重要的問題，也許得等到戰爭真的不幸發生時才能見真章，而且也跟武器、訓練、戰術、國際政治情勢有關。但在真的開戰之前，也許我們可以用民意調查的方式，試著接近並研究這個重要的問題。至少透過有代表性的學術民意調查，我們可以一窺潛在的趨勢：到底，當戰爭不幸來臨時，台灣民眾會支持作戰嗎？
在政治科學的研究中，民主國家的民眾對於戰爭的態度一直是一個重要的議題。從形式上來看，總統與國會都需要民意授權，所以民眾可以透過選票向官員們表達對戰爭的意願與檢討。而一些研究更認為，民主制度帶來的透明度可能影響了民主國家平均而言比較容易打勝仗，或透過問卷實驗法發現民主國家裡的民眾更反對跟同是民主國家開戰，導致民主國家間戰爭比較少。
那對於台灣呢？現有學術研究對於台灣民眾的戰爭態度研究並不多。更重要的是，筆者從既有能找到的問卷中發現，隨著研究時間、題目描述方式等不同，使得結果有非常大的差異。
首先，是2012年的世界價值觀調查（World Value Survey）。這份調查是由全世界60個國家合作的到家裡訪問的問卷案，台灣是由政大來執行，並針對全台進行抽樣。在這份問卷中，有問說：「當然，我們都不希望有另一場戰爭，但如果戰爭確實爆發了，您是否願意為您的國家付出一份心力（如上戰場、後勤補給等）？」
台灣民眾的受訪者裡，有81.1%的民眾回答「是』，有14.4%回答「否」。這個比例在世界價值觀調查的60國裡（平均是60.6%）算是很高的。跟鄰近國家或地區相比，中國74.2%、日本15.2%、香港42.5%、南韓63.0%、菲律賓82.5%、新加坡59.2%。從另外一份蓋洛普執行的全世界民調來看其他國家的比例（雖然沒有台灣直接比較），台灣人對戰爭的支持比例也是名列前茅。然而，光從這份民調看起來，台灣民眾很願意自己為國家的戰爭付出，是嗎？
圖一、在2012年進行的World Value Survey的分析中，台灣民眾願意為國家打仗付出的比例高達81.1%，比大多數國家都高。
去年由杜克大學委託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所執行的電話抽樣民意調查中，有問一個問題：「如果因為臺灣宣佈獨立，導致臺灣與大陸發生戰爭，請問您會採取什麼行動？」這個問題是開放題，也就是訪員並不提供選項，由受訪者自行作答並由訪員記錄。
在各式各樣的答案裡，假如整理跟迎戰有關的正面回答，包括從軍、保衛國家、抵抗、支持政府決定，總共只佔全體的22.8%。同時，這個題目也是整份問卷裡面最難答的一題，一共有246人並未作答，佔全體的23.0%。在剩下的回答中，最多的包括順其自然（29.0%）、逃跑出國（17.6%）等。光從這份民調來看，台灣民眾對於戰爭的支持似乎又不高了。
假如加入非由學術單位執行的問卷，TVBS於2005年中共的〈反分裂國家法〉通過時曾以電話訪問民調問說「假如美國不協防、中共因台灣獨立而侵犯台灣，請問您願不願意為保衛台灣而戰？」卻有69%的台灣民眾回答願意，且無論哪一黨派的支持者都有過半同意。但就在同一年，同樣是杜克大學委託政治大學執行的國家安全調查裡，有一題問說「如果台灣與大陸發生戰爭，請問您會採取什麼行動？」用上一段提到的編碼方式，正面回答的比例為30.7%。因此，似乎很難用單純只用是否台獨、或是否對手是中國來解釋台灣民眾對戰爭的支持與否。
除此之外，另外一份由我國陸軍少將姚榮台就讀淡江大學碩士班時的碩士論文《大學生參與臺海兩岸軍事衝突戰鬥意願之研究》，於2007年針對全台灣大學生的問卷研究中，有這樣兩組題目：「未來兩岸若不免一戰，你會有下列何種作為？』「兩岸若不免一戰，當你手握武器面對敵人，你會採取何種作為？」
在這兩題中，台灣的大學生會有10%主動入伍，29%被動接受徵召，兩類加起來有39.2%大學生是願意打仗的（頁104），而且這意願沒有受到主修科目的影響，男學生中有43%，女學生也有26%。而當被問到手持武器會做甚麼，有52.3%的大學生回答會「服從命令射殺對方」（頁117），第二多的選項是有16.6%會放下武器叫大家不要打了。
圖片：台中清泉岡機場空軍基地。C.C. by Buddy8d
雖然並非能直接類比，但類似的數字落差也出現在美國的相關調查研究中。在2015年哈佛大學執行的問卷研究，在巴黎恐怖攻擊後，有60%的美國年輕人（18-29歲）支持美國派軍隊攻擊伊斯蘭國ISIS。但假如被問到美國為了攻擊ISIS而召募軍人，只有15%的年輕人願意考慮因此從軍，有23%大概不會，62%絕對不會。但這畢竟是對海外而非本土侵略的戰爭。假如就廣義的從軍意願來說，一般美國年輕人（16-24歲）願意從軍的比例大約是7%。
如同本文開頭所云，這些都只是和平時期的民意調查結果，而人們真正的作為得到戰事真的發生時才知道。但從22.8%、到39.2%、到52.3%、到69%、到81.1%，可以看出這些問卷所呈現的台灣民眾對於戰爭的態度是很浮動的，而民眾回答的答案也隨著時間與設計方式不同而不斷改變。但至少，問卷反映出了台灣民眾態度的多樣性——無論年齡或性別，都會有一定比例的民眾支持或反對戰爭，也會有一定比例的人願意為了國家付出，而並不是特定年齡或性別就都反對戰爭——許多網路上的交相指責，在民調數字呈現後都只不過是一時氣話或歧視而已。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菜市場政治學 台灣民眾遇到戰爭時會支持作戰嗎？民調結果十分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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