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克維爾
朝鮮半島情勢發展迄今，有暫時陷入僵局之勢。在「極度施壓」（maximum pessure）的戰略指導原則下，美國川普政府祭出所有招數，包括：用大動作「展現肌肉」的嚇阻，派出卡爾文森號航母戰鬥群，與日韓進行大規模聯合軍演，自加州試射未武裝的洲際彈道飛彈到南太平洋的馬紹爾群島等；川普政府也加強「結盟」動作，觸角伸向日、韓、中國、俄羅斯、東協等國；美國第三招是擬策動聯合國安全理事會通過新的對北朝鮮制裁案，以及對與平壤當局有非法往來的企業祭出「二級制裁」。
至於川普本人則是繼續玩他那一套過去商業談判的伎倆，在上述強硬外交與軍事動作之後，突然「變臉」改以「柔情攻勢」（Charm offense），對習近平與金正恩進行軟性訴求。川普再三肯定習近平處理北朝鮮議題的努力，還說倆人已經建立絕佳默契。他更誇讚金正恩是「聰明的傢伙」（smart cookie），年紀輕輕就能繼承金氏王朝政權乃非等閒之輩。而原本因為川普下令空襲敘利亞致使美俄關係生變，也因為川普致電普亭而出現融冰。這一切都是為了北朝鮮，讓川普展現他能屈能伸、卻可能被看破手腳的「彈性」。
為了北朝鮮，川普展現他能屈能伸、卻可能被看破手腳的「彈性」。（Bloomberg）
如今第一階段的危機處理與外交合縱連橫算是暫告一段落。美國的軍事演習結束，卡爾文森號也來去匆匆，外界擔心的戰爭並未發生，平壤雖然再三恐嚇挑釁，也未進行第六次核試爆，中國在美國壓力下進行對北朝鮮若干「象徵性」的制裁加壓動作，平壤媒體則斥責北京與美國這匹惡狼共舞。一如專家預期，這場賽局，沒有任何一造真正想要發動戰爭，各造都是在瀕臨軍事衝突的界線以內進行各種虛張聲勢、威嚇誘導、拉幫結派的作為，目標就是要將金正恩拉回談判桌。
但朝鮮半島危機的引信尚未解除，因為第二階段的角力才要開始，而且這場賽局將出現新的「玩家」，那就是5月9月總統大選後產生的韓國新領導人文在寅。
朝鮮半島危機第二階段的角力才要開始，這場賽局將出現新的「玩家」，那就是5月9月總統大選後產生的韓國新領導人文在寅。（REUTERS）
的確，受到先前朴槿惠遭到彈劾下台、韓國必須在兩個月內進行總統選舉的影響，首爾在第一階段的賽局裡幾近沒有角色，最多就是面對華府強力提早部署「薩德」系統時的抗議，以及不滿川普政府出爾反爾要韓國負擔十億美金「薩德」費用的聲浪。但5月9日之後，文在寅政府對北朝鮮的政策，將為朝鮮半島情勢帶來新的變數。
十年前，文在寅曾任韓國前總統盧武鉉在青瓦台的幕僚長，是盧武鉉推動對北朝鮮「陽光政策」背後的靈魂人物。從金大中到盧武鉉，韓國進步派陣營對平壤抬終抱持交往與和解的政策立場，盧武鉉政府當時也與美國小布希政府在如何處理北朝鮮議題上出現嚴重歧見。2007年10月，盧武鉉與金正恩的父親金正日在平壤會面是重大歷史事件。當時的盧武鉉力主對北朝鮮提供人道與經濟援助。十年後，當文在寅距離青瓦台只有一步之遙時，他仍然堅持此一立場，還提出「陽光政策2.0版」，但時空環境的變化給他帶來重大挑戰。
首先是韓國民意對北朝鮮核武威脅的轉變
根據韓國「峨山政策研究所」的長期性民調，自2013年到2016年，韓國民意有60%支持自己擁核，30%反對，但擁核派主要希望用作嚇阻北朝鮮蠢動，非真的開戰。另有30%的民意主張與北朝鮮經濟合作，40%主張對北朝鮮進行經濟制裁。峨山政策研究所去年11月再做民調，有46% 的民意支持美國在境內部署「薩德」，45% 民意反對「薩德」，立場明顯分歧。
但隨著中國因為「薩德」而對韓國採取抵制與杯葛行動，反而激發韓國民族主義。再加上金正恩頻頻製造軍事威脅，支持「薩德」民意略升。這也讓文在寅在競選期間對「薩德」的態度從原先強調應該交由新政府與國會決定，到後來採取閃躲迴避策略，同時也譴責平壤的挑釁行為。但同屬進步陣營的安哲秀改變立場，轉而支持「薩德」，並藉此攻擊文在寅欠缺因應北朝鮮軍事威脅的能力。安哲秀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拉攏保守派選民的支持，但愈接近投票日，受到保守派陣營力量的分裂影響，文在寅的選情穩定領先，他也愈發強調當選後與北朝鮮的交往政策。
安哲秀改變立場，轉而支持「薩德」，並藉此攻擊文在寅欠缺因應北朝鮮軍事威脅的能力，目的當然是為了拉攏保守派選民的支持。（AP）
文在寅主張先要重新開放朴槿惠下台前關閉的開城工業區與解除金剛山旅遊禁令，此舉極有可能抵觸美國刻正運作的聯合國安理會對北朝鮮的新的制裁方案。文在寅甚至表態要重新評估「薩德」的部署，還借力使力將川普要韓國自行出錢負擔美軍部署「薩德」的失信言論，巧妙地轉化成選戰的「反美」情緒。文在寅的策士進一步釋放訊息，強調文在寅就任後將尋求與北朝鮮的「經濟統一」，甚至不排除與金正恩會面。
文在寅陣營的盤算自然有其深層思考，他們判斷川普政府極有可能與北朝鮮進行雙邊談判，因為川普也表態願意和金正恩對話，如此一來韓國可能被邊緣化。而文在寅的優勢就是最新民意授權，這也可能重演過去韓國進步派政府在如何處理北朝鮮議題上與華府出現的齟齬。
文在寅另一項外交籌碼就是中國
事實上，北京為了阻撓「薩德」進駐韓國，去年底就兩度邀請韓國進步派政黨人物訪中。現階段習近平「暫時」配合川普的施壓，加強對平壤的制裁力道。一旦文在寅政府上任後重新調整對北朝鮮政策，勢必會紓緩北京的壓力。
當然，文在寅若是真的要採取如此違反目前川普政府政策的作為，風險就是得罪美、日與其盟邦。而且金正恩非金正日，文在寅一味想要重新推動的「陽光政策」會否過於一廂情願，也必須將現今時空環境與情勢的不同列入考量，否則恐將為朝鮮半島帶來更多的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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