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納賽爾與西亞世界

以西方觀點來看,納賽爾是罪無可赦的政治強人,但這只是以西方為中心的觀點,忽略了納賽爾的崛起有不同層面的歷史意涵。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1950年代,時值美蘇冷戰初期,在雙方都還摸不清楚對方實力的情況下打了一場韓戰,最後以北緯38度線將朝鮮半島分成了南北兩韓。除了朝鮮因美蘇冷戰而分裂之外,西亞世界也是如此。

50年代開始,埃及總統納賽爾(Gamal Abdel Nasser)想要將西亞的碎片拼湊起來,這個意圖使他在一時之間成為西亞世界面對冷戰的指標人物。

儘管人們知道埃及是個擁有古老歷史文明的國家,但埃及從16世紀成為鄂圖曼帝國的領土之後,其實有幾百年的時間不是個現今人們所認知的獨立國家,19世紀末葉還成為英國佔領地。埃及軍人與政治人物都曾反抗過英國的統治,但受制英國壓力並沒有改變局勢的機會。

50年代開始,埃及總統納賽爾想要將西亞的碎片拼湊起來的意圖,使他在一時之間成為西亞世界面對冷戰的指標人物。(http://i-cias.com/)

一戰結束後,向來反對英國的埃及政治人物薩格魯勒(Sa‘d Zaghloul)欲籌組代表團前往法國參與巴黎和會,希望英國能夠承認埃及為獨立國家。「代表團」的阿拉伯文為Wafd,也就是1919年成立的「華夫德黨」(Wafd Party)前身。戰爭結束後,美國總統威爾遜提倡民族自決原則,薩格魯勒的作法完全符合當下國際主流的氛圍。然而,埃及若不再是英國佔領地,對英國而言將是一大損失,因此英國極力反對薩格魯勒。往後華夫德黨雖然取得過政治優勢,主導了1922年埃及憲法之制訂,但薩格魯勒的反英立場,卻也對埃及國王福阿德(Fuad)造成極大困擾,畢竟站在福阿德的立場,一味對抗英國並不會給埃及帶來任何好處。諷刺的是,當華福德黨於30年代再度成為埃及國會主要勢力之後,卻也沒能抵抗來自英國的壓力,1936年的《英埃條約》也僅取得有限度的獨立自主。這是近現代西亞歷史辛酸之處。

外界認為西亞國家衰敗、政治人物喪權辱國,將國家利益讓予外國勢力,罔顧國民生計,但問題在於強權緊抓自身利益不放時,只要西亞國家極力抵抗,必然會遭受強權的軍事打壓,於是,虛以委蛇幾乎成了所有西亞國家面對強權時的唯一策略,只能靜待機會出現尋求獨立。儘管這樣的做法並非人人能接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卻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不計代價反對外來勢力之群體,後世往往會給予愛國主義者的評價,對若將時光回溯到當時,愛國主義毫無改變時勢的作用。只要英國仍然強勢,埃及無論是誰執政、無論怎麼做,結果都是一樣。

反對英國的埃及政治人物薩格魯勒。(www.historia.ro)

二戰結束後,英國在西亞的勢力大幅衰退,再也無法直接控制伊拉克、約旦,而沙烏地阿拉伯選擇與美國為伍,伊朗也一樣與美國友好。1948年5月,英國結束巴勒斯坦的委任託管,以色列旋即建國並享有美國的支持,更代表英國在西亞已經完全喪失影響力。埃及也在1952年由軍人納奎布(General Mohammad Neguib)與納賽爾發動政變,維持反對強權的路線,主張「要解除帝國主義束縛,建立社會正義、追求經濟進步,也要維護埃及尊嚴。」

在美國亟欲圍堵蘇聯共產勢力擴張的情況下,西亞世界在1955年誕生了由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組成的「中部公約組織」(Central Treaty Organisation)。而此時的納賽爾批判「中部公約組織」只是囚禁阿拉伯人的監獄,並表明不願意加入,他也說:「中東的防衛工作應由當地人民來安排,不需要受外來勢力擺佈」、「埃及已經擬定了反擊對阿拉伯國家施加壓力的計畫(中部公約組織),要消除外界對阿拉伯世界的威脅、終止外界一再地分裂阿拉伯國家。」

蘇聯在西亞的拓展雖然受「中部公約組織」阻擋,卻因為埃及極力反對資本主義國家而找到合作對象。儘管埃及沒有成為共產國家,納賽爾也不完全與蘇聯契合,但雙方同樣站在反對美國的路線上。於是,西亞的阿拉伯世界就因為美蘇冷戰而分裂。如同朝鮮問題一樣,美蘇都想要插足朝鮮,最後將這個原本不見得會分裂的地方,弄成了南北兩個對立的國家。西亞國家若沒有外來強權的壓力,也不至於在美蘇對立之際需要選邊站。

納賽爾表示「決心保障阿拉伯世界不受冷戰毒害,採取中立政策,不讓冷戰波及阿拉伯世界。」於是,就在「中部公約組織」成立翌年,埃及封鎖了英國最在意的蘇伊士運河,以及以色列南方出海的蒂朗海峽(Straits of Tiran),頓時之間,資本主義陣營在西亞世界生存的經濟命脈就這樣讓納賽爾切斷了,1956年蘇伊士運河戰爭也就此展開。儘管埃及在戰爭之中並未取得勝利,但納賽爾就這樣成為阿拉伯世界的領導人物。

「中部公約組織」成立翌年,埃及封鎖了英國最在意的蘇伊士運河(圖),以及以色列南方出海的蒂朗海峽,頓時之間,資本主義陣營在西亞世界生存的經濟命脈就這樣讓納賽爾切斷。(Ahram Online)

以西方觀點來看,納賽爾是罪無可赦的政治強人,但這只是以西方為中心的觀點,忽略了納賽爾的崛起有不同層面的歷史意涵。不過,納賽爾得以強悍之姿對抗西方國家,無論是否得到蘇聯的協助,也絕對不完全靠他一己之力,而是與50年代前埃及王室與政府的努力有密切關係。若沒有前朝奠定對抗強權的基礎,納賽爾肯定沒有扭轉局勢的可能。更何況,若沒有二戰之後英國勢力式微的契機,納賽爾在1952年政變之後也不會得到對抗外來勢力的空間與機會。

換句話說,納賽爾能掀起1956年的蘇伊士運河戰爭,不單只是靠他的主觀意志,外在客觀環境的變化也是重要原因。只可惜蘇聯一直都沒能協助納賽爾擊敗西方勢力,美國在西亞世界的插旗終究略勝一籌。

埃及自19世紀末以來累積反抗強權的能量,在納賽爾時期由於英國勢力衰弱、美蘇冷戰尚未形塑完成之際爆發。納賽爾在1970年去世時,擊敗西方勢力的意圖仍是未竟之功,只是後人也難以就此論斷埃及在對抗強權中落敗,因為納賽爾時期所累積的能量,或許在下個世代將以不同的形式再次改變西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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