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遊藝術史
2016年上檔的韓劇〈步步驚心．麗〉，翻拍自大陸劇〈步步驚心〉。2011年的〈步步驚心〉中女主角由現代穿越到清代康熙朝，與八阿哥（胤禩）、四阿哥（後來的雍正皇帝）大談戀愛。韓版〈步步驚心．麗〉劇情大抵並無脫離原作，但要在韓國歷史上找到一個擁有那麼多王子的朝代實屬不易，〈步步驚心．麗〉便是以高麗王朝初期為背景，當時的統治者是太祖王建（918-943在位），他也是高麗王朝的開國君主。
高麗青瓷約始燒於10世紀，在11至12世紀技術逐漸純熟，出現美麗晶瑩的「翡色青瓷」。以素面為美的翡色青瓷胎質緻密，釉面呈透明或半透明，充滿柔和優雅的美感。釉色上，有別於北宋汝窯近乎玉質、不透光的天青色乳濁釉；高麗青瓷因釉藥中含較多的錳，呈現光亮的淡灰綠色，釉層也較汝窯、龍泉窯來的薄透。
韓劇〈步步驚心．麗〉第五集中，穿越到高麗時代的女主角正在幫八王子研墨，眼尖的觀眾或許發現書桌上有三方青瓷文房用品；其中最引人注意者，是一件左右皆為獸首的方形器【圖1】，它的本體正是現藏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的〈青瓷透雕蓮唐草紋龍頭飾筆架〉【圖2】。雖然這件燒造的時間應晚於太祖時代，但反正是穿越劇，且劇組「置入行銷」韓國文化財之意圖十分用心，仿製的道具在尺寸、顏色上均與實物相近，我們不妨順勢認識一下這件漂亮出色的文房用品吧！
【圖 1】翻拍自韓國SBS〈步步驚心．麗〉第五集片段。
【圖 2】青瓷透雕蓮唐草紋龍頭飾筆架，12世紀，長17.4cm，寬4.8cm，高8.8cm，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藏。
〈青瓷透雕蓮唐草紋龍頭飾筆架〉呈長方形，均勻施以亮青灰的翡色青釉，融合象形、透刻、陰刻、陽刻等各種技法裝飾。筆架兩側各有龍頭造型，鬚髯、尖牙、鱗片等都用陽刻技法精巧表現，架體上有三個圓孔，供插放毛筆，每孔周圍以陰刻刻劃菊瓣紋環繞；前後兩側器面透刻華麗繁複的蓮花唐草紋。這種象形青瓷用品旨在打破平面紋飾表現，以立體物象突顯造型，尤其加入鏤空、透雕的巧技，增添視覺美感同時兼具實用性。如此精雕細琢的華麗文房用品，只會出現在王室與階層極高的貴族家中，十分珍貴。
宋人喜以筆格形容高下相連的山峰，除了山巒形狀之外，還有「作螭蛟（形制）尤佳」的龍形。歷代對龍形象的分類眾多，稱有鱗為蛟龍，有角為虯龍，無角為螭龍等。〈青瓷透雕蓮唐草紋龍頭飾筆架〉融合重多紋樣元素，龍形除了可推測為王室的象徵之外，文人也常以螭蛟形容書法筆意絕妙。如唐朝韓愈：「又論諸毛（毛筆）功，劈水看蛟螭」之句，及朝鮮王朝（1392-1879）金麟厚（김인후，1510-1560）所言：「筆下字顚倒，滿紙蟠蛟螭」。中國南開大學教授劉毅則認為此筆架兩側各為一「鰲頭」，即一種龍頭龜身的異獸，作為文房用具是取義「獨占鰲頭」之吉語，搭配蓮紋或許又多更加一層「連占鰲頭」的涵義。以幻想動物為造型的筆架，無論寄寓走筆如龍或金榜題名的美意，皆予後人增添無限想像。
高麗跟中國一樣，均以毛筆為書寫工具，筆的擱置，主要有筆床和筆格；南宋趙希鵠《洞天清祿．筆格辨》中載：「象牙、烏木作小桉，面上穴四竅，下如座子，洗筆訖，倒插桉上，水流向下，不損爛筆心。」清楚地說明這種有孔筆架的用法。特別需要留意的是，其言「洗筆訖，倒插桉上，水流向下，不損爛筆心」似乎與我們今天寫完毛筆的保存方式有些不同，為什麼當時要倒著插筆呢？這與古代毛筆製作工藝有關係，早在魏晉時期，當時的毛筆多半是先用麻紙裹住筆毛，形成一個筆柱，筆柱外再裹上一圈毛，然後插入筆管。筆頭很短，纏麻紙是為了塑造筆形，增加儲墨量，故使用完清洗後必須倒著插，讓水瀝乾，以免麻紙泡爛。現存類似品可見藏於日本正倉院的唐筆【圖3】；河北遼墓壁畫中也有毛筆倒插於筆架上的寫真【圖4】；現藏河北省博物院的〈北朝青釉筆架〉【圖5】，則是出土實物的史證。
【圖 3】日本正倉院保存的唐代斑竹管毛筆實物與結構圖。
【圖 4】河北省宣化遼墓壁畫中的筆架。
【圖 5】北朝青釉筆架，2010年河北省趙郡李氏家族墓出土。
高麗時期的上層階級，在日常起居上「器皿多以塗金或以銀，而以青陶器為貴」。青瓷文房用品，亦多用、賞、藏三者合一，玩物風雅之餘，也是擺顯身份的象徵。在這點上，高麗貴族對品味的講究與精緻物質文化的追求，並不亞於當時的唐宋文人。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故事 漫遊藝術史 【韓劇藝術史】書桌上的異獸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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