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一戰之後:國際社會排擠的非主流勢力

現代西亞在一戰之後形成,其獨立自主的企圖至今仍然沒有減低。無論個別的西亞國家與西方強權是合作還是對抗,往往都成為左右國際局勢的重要核心。當一次大戰的戰勝國欣賞著他們歐亞戰場的戰利品時,一股非主流的勢力在西亞也已經慢慢形成。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大戰結束之後,戰勝國在巴黎和會取得絕大多數的利益,排擠了戰敗國與中立國。但是,這卻不代表戰敗國與中立國就任人宰割。在西亞地區,幾個國家都盡可能找尋擺脫強權束縛的機會,在處於主流國際壓力的政治情境之下,並不是沒有發展的出路。

列寧在1917年11月的革命之後掌握政權,宣布退出戰場,提倡和平。於是,蘇維埃政府在1918年對德國陣營簽署的條約,便已提到要承認伊朗為主權獨立與領土完整的國家,而且蘇俄與鄂圖曼軍隊都要撤離伊朗。隔年,蘇俄就向伊朗表示願意放棄過去舊俄(沙皇時期的俄國)所取得的特權。自1828年以來,伊朗因為對舊俄在高加索的爭奪戰之中失利,簽署了《土庫曼查宜條約》(Treaty of Torkmanchai),俄國取得在伊朗的領事裁判權。若以中國近代史的角度來理解,這其實就是所謂的不平等條約。

1919年,蘇俄願意放棄在伊朗擁有長達近百年的特權,並非特別慷慨,而是列寧的蘇俄初成立,受到戰勝國之排擠,放下對伊朗的特權只是突破外交困境的策略之一。

自1828年以來,伊朗因為對舊俄在高加索的爭奪戰之中失利,簽署了《土庫曼查宜條約》。圖為伊朗在條約中所失去的領土範圍。(Timetoast)

儘管伊朗首相維蘇克道拉在1919年與英國簽下了條約,伊朗得以獲得英國對其主權獨立之承認,進而獲得進入國際聯盟的機會,但諷刺的是,其實伊朗國內的反英浪潮並不認同這項條約。戰爭期間伊朗國會多處於解散的狀態,以國會的角度來看,《1919年英伊條約》簽署並沒有國會批准,這項條約當然無效。在1921年國會重啟之後,否決了《1919年英伊條約》,而且伊朗也轉而承認蘇維埃政府。在英國等戰勝國並不承認蘇俄這個政府時,反而成為伊朗與蘇俄靠攏的推動力。同樣在1921年,蘇俄與伊朗簽署了友好條約,蘇俄正式放棄在伊朗的特權,也形同《土庫曼查宜條約》已然失效。轉瞬之間,伊朗已非英國盟友,而是與戰勝國排擠的蘇俄結盟。

在土耳其方面,1921年凱末爾尚未建國,主流國際社會也還未承認凱末爾的安卡拉政府,但蘇俄卻與凱末爾搭上線。一戰結束時,鄂圖曼與戰勝國簽署的《蒙德羅斯停戰協定》(Armistice of Mondros),就是讓鄂圖曼政府讓出黑海海峽。前一個世紀以來,西方強權就是在黑海海峽相互爭伐,當俄國向鄂圖曼取得在海峽的優勢時,英國就又會聯合其他強權一同施壓讓俄國又退回黑海以北。

1921年,蘇維埃政府與安卡拉政府簽署了友好條約,以往所謂的不平等條約失效,而且蘇俄取消舊俄在鄂圖曼境內所擁有的特殊待遇,安卡拉政府也不必負擔鄂圖曼對舊俄的債務。最重要的就是兩政府相互承認與尊重,對抗帝國主義。

1921年凱末爾尚未建國,主流國際社會也還未承認凱末爾的安卡拉政府,但蘇俄卻與凱末爾搭上線。(Hellenic Communication Service)

在這樣的情勢之下,蘇安兩政府都不承認1920年鄂圖曼政府與戰勝國的《色佛爾條約》,也等於是敵對戰勝國與在伊斯坦堡的鄂圖曼政府。凱末爾的頑強讓戰勝國難以執行《色佛爾條約》,最後於1923年《洛桑條約》之中凱末爾取得了黑海海峽的主導權。

1934年,土耳其成為國際聯盟的成員。1936年,土耳其又透過《蒙特勒條約》(Treaty of Montreux)更加確認了在黑海海峽的主權。固然凱末爾政府有其外交成果,但可能因為此時戰勝國並沒有能力再干涉黑海海峽,否則若以19世紀的國際氛圍來看,西方強權絕對有如惡狗一樣叼著黑海海峽不放。

一戰結束之後,《凡爾賽條約》(Treaty of Versailles)處置了歐洲的問題,而《華盛頓會議》(Washington Conference)安排了往後亞洲的發展,有些研究指出是所謂「凡爾賽—華盛頓體系」(Versailles-Washington System)之建立。儘管有些學者反對這樣的意見,畢竟這些和約與會議並非事先安排的,而是隨著局勢而走的,但無論如何,戰勝國的策略形塑了往後歐亞局勢發展的框架。只是,西亞的情況卻可能是戰後強權最難以處理的區塊。尤其英法在統治美索不達米亞時,屢次遭到當地人民與政府的對抗,戰勝國要用「託管」的美名來帶領這些「沒有能力」的人民發展文明,但這絕對不是當地人所想要的結果。儘管會有阿拉伯人想要脫離鄂圖曼政府的治理,卻也不代表他們想要讓西方強權的統治。1931年伊拉克獲得英國承認為主權獨立之國家,代表英國難以面對反抗浪潮的意涵。

1934年,伊朗巴勒維國王出訪土耳其凱末爾,象徵著兩個西亞國家要合作走自己的路。

1934年,伊朗巴勒維國王出訪土耳其凱末爾。(維基共享)

而1937年土耳其、伊朗、伊拉克、阿富汗在德黑蘭簽署了《薩阿德阿巴德》(Sa’ad Abad Treaty),相互承認與友好,互不干涉,表現出西亞國家主張自己的主體性,也是向世界宣示他們不願再受外來壓力之箝制。這並非以前的鄂圖曼與伊朗沒有這樣的意願,而是過去西方強權專注在這兩個國家,以致於伊鄂沒有喘息的空間。

主流的觀念稱鄂圖曼為「近東病夫」,如同稱中國為「東亞病夫」一樣,都是忽略了他們受到多方壓力之下而難以作為的困境。換做任何一個西方國家受到多方壓力,同樣也會分身乏術。

在英美法主導的國際秩序之下,西亞反而出現了一股非主流國家結合的態勢。蘇俄已經先行與伊朗及土耳其友好,隨後西亞國家也形成獨立自主的勢力。

現代西亞在一戰之後形成,其獨立自主的企圖至今仍然沒有減低。無論個別的西亞國家與西方強權是合作還是對抗,往往都成為左右國際局勢的重要核心。當一次大戰的戰勝國欣賞著他們歐亞戰場的戰利品時,一股非主流的勢力在西亞也已經慢慢形成。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

已經加好友了,謝謝
歡迎加入【自由評論網】
按個讚 心情好
已經按讚了,謝謝。

相關新聞

編輯精選

載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