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政治的日常》改變時代的日本人:最激進的改革者大久保利通

大久保之死提醒了民主時代的我們,改革從來都不會一步到位,穩健前進,經常是的唯一方法。問題是,穩健改革,並不代表會一路平順,所謂穩健、中間,經常就是要因為妥協折衷,而腹背受敵,被進步者認為保守,被保守者認為過激。

李拓梓

大久保利通的雕像,兀自站立在故鄉鹿兒島的市中心,他的鬍子翹的很高,有種趾高氣昂的感覺,但在這個雕像之都,大久保的塑像並不特別被凸顯,路人總是行色匆匆的走過。大久保雖然是薩摩人,但維新之後,他大多數的時候在東京,死後也葬在東京,沒有回到故鄉。

坦白講,故鄉的人並不喜歡他。不止是故鄉,到處的人都不喜歡他。在鹿兒島,大久保利通除了一尊雕像,似乎沒有留下什麼。不同於他的政治對手西鄉隆盛,以各種面貌,在這個城市的路上、紀念品、文宣品上,到處都有那樸質而充滿喜感的臉。大久保走到哪裡,都像是個反派角色,儘管他對「明治維新」貢獻甚大,但不受歡迎一直是他的命運。

鹿兒島市中心的大久保利通銅像。(http://www.fukei-kabegami.com/cgi-bin/kabegami/7096.html)

1787年5月14日,大久保利通在東京紀尾井町被刺殺時,擔任英國公使的薩道義在日記中寫道:

「民眾非常憎恨大久保,所以看到他死了,大家都好像很高興」。

被刺的那一天早上,大久保才剛剛對來訪的友人提到,明治維新應該要分成三個階段,創業的階段,主要為了平定糾紛、穩固政權而努力。這個階段在西南戰爭結束後,已經宣告完成。接下來的第二個階段,應該要整頓,為國家建立制度。然後才是守成。

大久保對自己的規劃,是在守成階段宣布退休,將國家交給下一代人才,但時間還沒到,他就被刺死。

大久保深深了解,隨著政權的行政事務越來越複雜,憑著一時人才治理的可能性就越來越低。現階段他所可以為國家所做的最重要工作,就是建立制度。但他建立制度的方式極為激烈,例如,廢藩置縣、徵兵制度,都嚴重的衝擊了原來的武士階級。沒有俸祿、沒有功能的武士,成為社會的亂源,不僅到處引發叛亂烽火,更衝擊了統治權威。

但是大久保對這些反彈似乎不為所動,他對暴動的解決方式就是鎮壓。他深深相信現代化改革對國家所帶來的正面影響,也對自己的方向深具信心。事實上,他的判斷也沒錯,儘管叛亂迭起,但似乎無法串聯,可以輕易鎮壓,也沒有對新政府造成過於嚴重的衝擊。可以說大久保以個人的毀譽,成就了國家現代化的改革目標。

大久保以個人的毀譽,成就了國家現代化的改革目標。(http://matome.naver.jp/odai/)

另外,大久保之所以不受歡迎,也是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個浪漫英雄。

幕末時期,他原先是薩摩英雄西鄉隆盛的跟班,打仗、劍術他都不在行,但他對政治頗有天份,是個被認為能夠解決問題的人才。

維新之後,他成為政府參議,與聞機要,為了讓政權穩定,他對各種叛亂的鎮壓毫不留情。西南戰爭中,大久保和老長官西鄉對上,並且將他逼入自殺絕境。由於西鄉是個浪漫英雄,大久保就必定得站在反派角色。

刺殺他的石川藩士島田一良在《斬奸錄》中提到,現在的政治非出自天皇聖斷,也非出自人民公議,而是來自獨居要職的官吏臆斷專決。斬殺大久保,就是要制止這種情況惡化下去。島田一良成功了,但是大久保的死,雖然讓高漲的反對力量一時紓解,卻沒有能夠阻止國家現代化的腳步快速地走下去。

大久保是一位強硬的改革者,不過他最大的成就,其實是因為外交。

1874年發生牡丹社事件,琉球王國的漁民在台灣被原住民殺害。為了藉機擴大影響力,大久保興起了出兵台灣,迫使琉球成為日本保護國的念頭。不僅如此,大久保主張台灣的原住民是無主之民,但一向沒再管台灣的清國,顯然不這樣認為。

雙方衝突一觸即發,美英都介入調解。由於英國當時勢力甚大,說服清國賠點小錢了事,要求日本撤兵,日本也在和約上得到清國對日本出兵是因為「保民義舉」四個字的說法,贏得琉球的宗主權。不過清國其實沒吃到太多虧,因為當時日本的戰款,是賠款的十倍,清國可以說是用少少的錢,得到了暫時性的和平。這個大家各取所需的談判,充分展現了大久保的外交長才。

木戶孝允、西鄉隆盛與大久保利通,史稱日本「維新三傑」。(維基共享)

在大久保的同一時代,這種力求改革的人還蠻多的。例如,山形縣令三島通庸就是個例子,他被稱作「土木縣令」、「鬼縣令」,非常熱衷於道路開發。他一人兼任福島、山形、栃木縣的縣令,這幾個北關東、東北地區的縣份,幕末時期都站在江戶幕府,而非維新那邊。

但薩摩出身的三島,並沒有因此而不在乎這些區域的進步,反而覺得自己沒有包袱,更應該要把心力貢獻於日本的現代化。他全力投入,希望打通從東京到山形的道路。儘管當時的地方議會反對,但三島毫不理會地方民意,甚至跳過議會,直接請求中央政府支持,全力為實現自己打通道路的夢想而努力。

開路就要徵稅、勞役,舊會津人覺得薩摩來的三島根本是故意找碴,三島的政府在福島、喜多方等地,都和當時正熱衷民權的自由黨人,以及覺得勞役不公的農民發生小規模衝突。但三島並沒有因此停下現代化的腳步,他對反對者的回應,就是把他們抓起來,大規模逮捕叛亂者的「福島事件」,牽連受懲者達兩千多人。因此儘管三島做了很多到現在都還被肯定的建設,但卻也頗被地方所憎恨。後來三島還升了官,當了警視總監,因為過勞死在任內。

三島通庸希望打通從東京到山形的道路,儘管當時的地方議會反對,但三島毫不理會,甚至跳過議會,直接請求中央政府支持,儘管三島做了很多到現在都還被肯定的建設,但卻也頗被地方所憎恨。(維基共享)

像大久保、三島這樣的人,可以說是以激烈改革為真理的奉行者,某種程度來講,雖然面貌比較模糊,但他們也算是創造時代的英雄。他們用生命經驗告訴後人,過於激烈的改革必然引起反彈,不過這樣的反彈有時候會導致改革的挫敗,有時候則會因為個人的死亡而平息。

在不民主的時代裡,人民的意見沒有辦法真正透過公議的方式表達,因此在社會畸形的自由流竄,最後只能以斬奸之舉,來作為社會發洩的出口。這樣的情況從幕府末期,一直到明治年間,在日本政治中不斷不斷地重演。以這樣的角度觀察,大久保之死,算是以生命最後的價值,平息了持續而來的反彈。

但大久保之死也提醒了民主時代的我們,改革從來都不會一步到位,穩健前進,經常是的唯一方法。問題是,穩健改革,並不代表會一路平順,所謂穩健、中間,經常就是要因為妥協折衷,而腹背受敵,被進步者認為保守,被保守者認為過激。

這些激烈改革者所面臨的困境,告訴所有後進的執政者,要耐住批評,細心解決問題。就算改革是你心目中理想實踐的方向,但如果過度偏向單一立場,反而可能造成改革的不可行與失敗。這就是歷史帶給我們的警惕和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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