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透視北京》小英不讓馬英九去香港,或許幫了習近平大忙

拒絕讓馬英九到香港演講,對蔡英文究竟有何好處?馬英九赴港演講,對台、中、港三地有何影響?當習近平身陷政治鬥爭,對香港政策一再受江系人馬控制,馬英九無法赴港,對習近平會否等同省去一個麻煩?

范世平/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政治學研究所教授

馬英九原本希望前往香港參加「亞洲出版業協會」(SOPA)在6月15日舉行的「亞洲卓越新聞獎」頒獎典禮,並發表演講。但總統府在12日駁回此申請案,理由是馬英九經管的國家機密甚鉅,且卸任不到一個月,相關機密仍具高度保密的必要。

一、國民黨強調馬英九無法去香港是傷害台灣民主

國民黨立法院黨團13日為此召開記者會,批評蔡英文擔心被馬英九搶風頭,故以政治手段掩蓋自己沒自信,此無助朝野和解,也傷害台灣自由民主之形象。「馬英九辦公室」也指出蔡英文此舉,不僅不尊重卸任國家元首,也斲傷台灣自由民主國際形象。

國民黨與馬辦都強調馬英九此行可展現台灣的自由民主,事實上,SOPA成立宗旨是「支持亞太區內的新聞自由」,過去也曾邀請民主異議人士前來演講。但近年香港的新聞自由每下愈況,2014年《明報》總編輯劉進圖遭砍傷,2015年阿里巴巴集團收購《南華早報》,同年又發生「銅鑼灣書店事件」。因此,馬英九的SOPA演講,當然應力挺香港的言論自由才是,如此方能彰顯台灣的自由民主價值。

但SOPA卻在事前表示,馬英九的演講將著重兩岸關係與南海問題,與新聞自由無涉。或許馬英九為了避免中共阻撓他赴港,不得不暫時虛與委蛇地先與北京妥協,到了香港之後再「大地一聲雷」地高倡新聞自由。

因此,外界都揣測,當馬英九無法親自前往香港演講,而是透過視訊模式發表演講後,勢必會在視訊演講中力挺香港的言論自由,因為他已沒有後顧之憂,也不必直接面對香港主辦單位與中共的壓力,更可藉此凸顯蔡英文阻撓他去香港宣傳新聞自由的錯誤。

前總統馬英九最終透過錄影方式,在香港「亞洲卓越新聞獎」頒獎典禮發表英文專題演講。(圖:中央社)

二、我們都高估馬英九了

只是,我們都高估馬英九了。他在視訊演講中,未著墨於香港當前的新聞自由問題,只是雲淡風清地說了一句「新聞的自由和專業的標準,永遠是現代社會的文明指標,並反映台灣與香港共同享有並支持的核心價值」。相對的,他的演講反而是把焦點放在諷刺蔡政府擔心他會洩密;強調台港之間的關聯性,從他自己的香港生世,延伸到他最愛的孫中山與釣魚台;再來就是發揮他「九二共識控」的能耐,大談「馬習會」與他任內的兩岸政策。

如果馬英九在視訊演講中都如此「保留」,不敢力挺香港的言論自由,那他若親自到香港演講,勢必更為保守。

6月3日香港發生了「何韻詩事件」,法國藍蔻化妝品公司原本資助這位支持香港雨傘革命的歌手舉辦演唱會,卻因北京的壓力而被迫取消,造成港民抗議不斷。如果馬英九真到了香港,卻是自我設限,不強調新聞自由,那根本是傷害台灣在香港人心目中的形象,甚至讓港人認為台灣已經臣服於北京的壓力。這除了會讓港人對台感到失望,對於台灣可協助推進香港民主的期待也將落空。由此看來,蔡英文不讓馬前往香港演講,好像並不冤枉。

法國藍蔻化妝品公司因北京壓力,取消原定資助支持雨傘革命的歌手何韻詩的演唱會,造成港民抗議不斷。何詩韻6月19日於原時間原場地免費演唱,吸引上千粉絲聲援。(AFP)

三、馬英九大談九二共識是突顯習近平對台工作的軟弱?

習近平上任後整肅江澤民人馬,習、江鬥爭激烈,外傳習近平迄今無法掌握香港,反被擔任「中共港澳協調小組」組長而屬於江系的張德江所控,他是政治局常委,屬於國家領導人級別。

而香港媒體近來已被中共宣傳體系所控制,該體系受江系人馬的劉雲山所主導,習近平難以掌控,因此SOPA說不定近年來已被劉雲山所染指,不是過去那個倡言新聞自由的團體。

倘若張德江、劉雲山兩人主導邀請馬英九來港,習近平不好反對,因為他才剛辦過「馬習會」。但馬英九如果在演講中大談九二共識,極力強調九二共識的重要性,反而突顯蔡英文迄今不承認九二共識,但習近平卻予以容忍而沒對台「地動山搖」的軟弱性,因此張德江、劉雲山等於是「隔山打牛」地批判習近平對台政策的「自失立場」。此外,這些江系人馬也想藉此逼習近平必須對蔡英文強硬,若是習因目前處於內憂外患,不想製造兩岸衝突,他們就可批評習的「骨頭不夠硬」、「缺鈣」,讓習騎虎難下。

果然,馬英九在6月15日的視訊演講中大談九二共識,讓久違的九二共識裝上「葉克膜」,又復活了。馬某種程度是配合江系的「指桑罵槐」演出,「桑」是九二共識,「槐」則是習近平。只是因為視訊演講的效果大打折扣,造成此一「陰謀」無法得逞,也讓習近平鬆了一口氣。

馬英九視「馬習會」為重要的政治成就與歷史定位,在SOPA活動中再次提及。(EPA)

四、馬英九赴港演講可能掀起香港新的反中浪潮

6月4日香港紀念六四學運的大規模集會剛結束,5日又發生「何韻詩事件」,如果馬英九在15日赴港,可能使得香港反中勢力重掀波瀾。馬英九在台灣雖然民調不高,但在香港還是有相當人氣,特別是近年來港人羨慕台灣的民主,「太陽花學運」鼓勵了香港「雨傘革命」,港人更希望台灣能成為香港民主化的支持者。這使得馬英九如果抵港,可能一到機場就受到熱烈歡迎,甚至會有港人向馬英九請命,不但可能引發混亂,甚至引發新的反中浪潮。

就在馬英九原本預定赴港演講的第二天,「失蹤」近八個月的香港銅鑼灣書店店長林榮基無預警召開記者會,向外界透露了大量在大陸被關押的細節,包括被要求交出給客戶名錄、書店股東李波承認自己是在香港被人帶返大陸等內幕,引發全球譁然。

過去以來,有人揣測張德江等江系人馬一直在幕後製造中港對立,從「雨傘革命」到「魚蛋革命」,他們都是樂觀其成的,藉此突顯習近平在處理香港問題上的錯誤。事實上,近來幾封在網路上流傳要求習近平下台的公開信,也都指責習沒處理好香港問題。至於「銅鑼灣書店」事件,是習近平親自下令赴港綁人嗎?還是江系人馬表面上「為主除害」,其實藉此突顯習近平的獨裁專制,破壞人權與一國兩制,讓港人更加憎恨習,讓中港更對立呢?而「何韻詩事件」也是大陸的「環球時報」先發難,誠如前述大陸媒體已被江系的劉雲山所掌控,這背後是否也有中共高層權鬥的因素呢?

因此,從「何韻詩事件」,到「馬英九訪港」,到「林榮基記者會」,一連串動作似乎都在刺激香港的反中情緒,在給習近平找麻煩。難怪中南海自始至終都對馬英九這次訪港特別低調,予以冷處理,國台辦甚至隻字不提。當馬確定無法訪港後,北京也沒有任何評論。

就在馬英九原本預定赴港演講的第二天,「失蹤」近八個月的香港銅鑼灣書店店長林榮基無預警召開記者會,向外界透露了大量在大陸被關押的細節,引發全球譁然。(EPA)

五、結語:蔡英文是最大贏家,馬英九是最大輸家

其實,蔡英文在考慮是否讓馬英九去香港演講,除了國安與洩密的考量外,在意的當然不是馬英九與國民黨的感受,馬在台灣的民意支持度低,即便有幾個「馬友友」出言批評蔡不讓馬赴港,社會及輿論影響還遠不如「洪素珠事件」;而國民黨對馬無法赴港更是袖手旁觀。有人說蔡之所以不願馬去香港演講,是怕他大談九二共識而給蔡製造壓力;但其實蔡的520演講已經過關,北京雖不滿意卻勉強接受,因此馬的香港演講對蔡毫無壓力可言。更有說蔡不願意讓馬在國際上露臉,是因為「酸葡萄」心態;但其實4月15日美國「時代雜誌」公布了「2016年世界影響力百大人物」,蔡排名19 ,6月7日「富比士雜誌」公布了「2016年全球最有權勢女性排行榜」,蔡名列第17,為台灣唯一上榜女性。請問,蔡此時還會嫉妒馬的香港演講嗎?

蔡英文在《富比士》雜誌公布的「2016年全球最有權勢女性排行榜」名列17,還勝過歐普拉和英女皇。(圖:截自「富比士」官網)

其實蔡英文在意的還是習近平的態度,如果習釋放出如去年「馬習會」時的強烈訊號,蔡在衡量兩岸關係的和諧下,或許會讓馬去。只是習對馬訪港的冷淡反應,讓蔡在決策時毋須考慮北京因素。她這次基於國安考量不讓馬赴港,國內基本上都是支持的,又幫了習近平大忙,累積蔡、習之間的互信,可謂是最大贏家。而馬英九則是最大輸家,既無法如願在國際上拋頭露面,又因沒發表支持香港言論自由的言論而飽受批判,更重要的是北京對他的冷淡,顯示他想成為連戰的繼承者,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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