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兩岸與國際》脫中入美的民主緬甸

中國在中南半島的外交之旅這站來到緬甸。剛歷經「變天」的緬甸,面對美國「重返亞太」對中國的壓制,在國家利益上,緬甸該向美國靠攏?還是該對自1988年起便患難與共的中國老大哥不離不棄?而台緬關係又可以在其中找到甚麼樣的發展空間?

顏建發/健行科技大學企管系教授

今年亞洲民主政治發展上最值得一提的,便是緬甸的變天。對比1988年8月8日,民主人士遭軍政府追殺與迫害的悲慘故事,今天緬甸的蛻變確實是令人動容、可歌可泣的一頁。這個轉變不只對緬甸自身有意義,也將牽動整個中南半島的民主化進程,而最尷尬的莫過於鄰居老大哥-中國。

想當年一起度過被美日歐經濟制裁、同甘共苦、相互取暖的漫長歲月,號稱是鐵哥兒們,如今緬甸竟變了心,轉了性,走上民主道路,做為大哥的中國真不知該如何祝福?而今後是否會由友變敵亦未可知,是非恩怨,難以說清。

1988年8月8日,緬甸全國各地發動聲勢浩大的抗議示威行動,估計有50萬人為爭取民主走上街頭,也稱作「8888」民主運動。(www.radiodiaries.org)

不過,以4月5日翁山蘇姬會見的第一位貴客是中國外長王毅看來,她畢竟是個深諳外交人情事故的領導人;氣質很西方,身段卻是東方的。

翁山與王毅這一握手可能既是向過去道別,也是面向未來的一個招呼。

但不管其以緬甸國家利益為基準點的平衡政策如何操作,其外交的重心無疑地必然是落在與美英更緊密的關係之上,應無疑義。自2009年下半年起美國的「重返亞洲」、「再平衡」,已加緊了對中國的壓制,中國已陷入戰略的包圍。中國的周遭國家興起一股「脫中運動」,在「同心」(like-minded)的趨力下,緬甸終究要在民主這個議題上與中國割袍斷義。

翁山與王毅這一握手可能既是向過去道別,也是面向未來的一個招呼。(REUTERS)

回顧1988年後那段充滿恩義的日子,緬中的親密表現在:

(1)自中國輸入坦克、火箭與飛機等軍事裝備與技術;

(2)中國至境內投資水電、交通與通訊;

(3)中緬展開礦產領域的合作;

(4)中緬在邊境地區合力打擊走私犯罪,共同解決中緬邊境糾紛;

(5)自中國進口機電產品,包含如船舶、農機、汽車、工程建築機械、水電站、碼頭設備、糖廠設備等、紡織品和鞋類等;而將原木、寶石和鋸材出口去中國。中國甚至承包了邦朗電站;這是中國以賣方信貸方式在東南亞國家承建最大的水電站項目。

隨著美國重返亞太政策的發酵,中緬關係自2011年緬美修好那一刻起,逐漸冷卻。然現實是,緬甸海外貿易仍有三分之一是與中國進行的;中國在緬甸的投資達154億美元,是外資最大宗者。反過來看,中國亦有求於緬甸:雲南一帶的經濟發展需要依賴緬甸;緬甸提供一個很大的市場,也供應充裕的初級商品。汽油與瓦斯管線以及水利,都保證了中國西南方充足能源的獲取;「一帶一路」需要由緬甸找到進出印度洋的口岸。長達約2205公里的邊境令兩國關係更顯密切而敏感。

中國雲南一帶的經濟發展需要依賴緬甸,汽油與瓦斯管線以及水利,都保證了中國西南方充足能源的獲取。圖為位於緬甸若開邦大城皎漂上的中國油槽。2009年,中國宣布從皎漂開始,向北修建一條輸油管線直達雲南省昆明市。(REUTERS)

只是,中國傲慢的天朝心態漸起、對緬甸的經濟與社會資源的侵奪、剝削與壟斷,越來越粗暴爆不免讓緬甸人惡感橫生。無疑地,變天後的緬甸,其社會心理狀態自然會越來越親美日而遠中國。 

此外,「東協經濟共同體」已於去年12月31日成立。東協行情的看俏將可持續一段時期,而緬甸的民主化與市場開放,也將對東協的轉型與升級產生正面效應。基於共同體的利益,在中國與東協之間,緬甸自然會以東協利益為先。可以預見,中國在南海造島擴增總面積近四百倍的事實,將令中國與東協的利益更趨對立。東協有越南、菲律賓、汶萊、馬來西亞、印尼等五國是南海島嶼的聲索國,中國與東協之間關係再密也無法漠視此大的對立。尤其背後又有美日的加持時,傷口更難癒合。

當然,就國家的現實利益來看,緬甸並不希望因為過度親歐美,而與中國關係絕裂。有一篇文章的標題說到翁山蘇姬的心坎上:「何以翁山蘇姬不會為美國而放棄中國」(K. Yhome,Why Aung San SuuKyi Will Not Abandon China for the US?)。緬甸的國會選舉前,中國將機會賭在翁山蘇姬,已見務實。然擺在翁山蘇姬面前的挑戰是:當美中兩強爭雄時,緬甸將何去何從?

目前翁山蘇姬尚未正式公開其外交宣言。當被問及時,她仍一再主張不結盟原則以及堅持與各國之友好。她也清楚,必須維持與中國的關係。尤其是,當緬甸的國防軍(Tatmadaw)與西方的關係越來越緊密,但緬中經貿卻因中國成長動力趨緩而在退潮中,翁山蘇姬自然更必須做出親善中國的姿態,以資平衡。

緬甸的國會選舉前,中國將機會賭在翁山蘇姬,已見務實。然擺在翁山蘇姬面前的挑戰是:當美中兩強爭雄時,緬甸將何去何從?(AP)

上述的分析顯示,深受英國外交教育洗禮的翁山蘇姬正在進行小國的平衡戰略。準此,當進一步思考到緬甸與台灣的關係時,「一個中國」仍不可能突破。但是,以緬甸的務實與講究實利特質看,台緬之間確實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其中,民生工業與服務業更是台商的專擅之處,將可以給緬甸注入一股活力。2013年11月4日外貿協會在緬甸已設辦事處。2014年4月外交部的國合會首次在緬甸開設辦公室,並準備以奠基於菲律賓的國際稻米研究所去改善緬甸的農業發展。2015年6月24日緬甸在台北設立「緬甸聯邦共和國駐台北貿易辦事處」今(2016)年3月28日,「駐緬甸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正式掛牌服務。台緬關係雖仍屬稚嫩,未來卻空間無限。

去(2015)年9月13日美國國務院亞太助卿羅素在卡內基國際和平研究所討論緬甸轉型,被問到美國如何看待亞洲的民主進程時說:「台灣不斷地進行民主選舉,比緬甸更有經驗;而緬甸才起步,相信能從台灣的例子得到啟發。」此話有何政治含義,不得而知。但相信,台緬關係的密切發展會得到美國的支持。未來民進黨可以發揮的空間會比國民黨時期大很多。只要我們本於真心誠意,以普世價值為念,善用內在資源與外在戰略地位,那麼,開展台緬關係的同時,自然也會有助於台灣與東協關係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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