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農業二三事》從出口統計數字解構中國對台虱目魚採購「契作合約暫時中止」

台南學甲虱目魚暫停契作一年的事件,得出的教訓就是:未來新政府要成立公辦民營「農產品出口管理公司」,在依循貿易最基本的「互通有無」大原則下,市場開拓必須搭配著強大的行銷團隊;此方面人才的培育,也更顯得更為緊迫。而時間對台灣農業發展與轉型,愈來愈不利;中止虱目魚契作,正是一個重新思考養殖漁業未來發展方向的契機。

焦鈞

數字會說話!

從財政部關務署的官方網站統計資料庫所得數據分析,虱目魚(包含生鮮、冷藏、冷凍、虱目魚切片等)自2011年到2015年的出口統計數據-也就是台南學甲地區部分虱目魚養殖戶與中國大陸契作五年的期間,整理如下:

近五年虱目魚出口統計(資料來源:財政部關務署網站 單位:公斤,淨重)

近五年冷凍虱目魚主要出口國家金額、數量、單位價格統計。(中東國家主要以阿拉國聯合大公國、沙烏地阿拉伯,其餘包括卡達、科威特、阿曼、巴林、約旦等國,其他包括歐陸、東南亞、大洋洲與非洲等國家,產值合併數量偏低,不列入統計比較)

近五年冷凍虱目魚重要出口國數量變化。(作者製表)

近五年冷凍虱目魚重要出口國金額。(作者製表)

統籌台南學甲地區虱目魚與中方契作的「台南市虱目魚養殖協會理事長」王文宗(其另一身分為學甲食品公司董事長)日前對媒體表示,「與大陸的虱目魚契作價格在2011、2012年都是1台斤45元,2013年每台斤42.5元,2014年41元,2015年是40元;除第一年收購量為300萬台斤(等於1,800,000公斤),其餘4年都是360萬台斤(等於2,160,000公斤)」;王文宗對媒體表示,「學甲地區虱目魚契作,一年都有1億多的生意。」

如果中華民國財政部關務署的網站統計資料無誤的話,首先我們看出到所謂的一年1億多的「出口產值」,只有2013年達到;其次,第一年出口180萬公斤,爾後四年都是216萬公斤,從海關的統計數據來比對,落差更大。

因此,是海關登錄資料有誤?還是王文宗誇大其詞?抑或,輸往中國市場的冷凍虱目魚,沒有通過正常管道出口,所以海關出口報關資料沒有列管?

再以台灣冷凍虱目魚一年出口值約1千萬公斤上下,從海關統計上來看中國市場佔比,於2013年達到高峰;如果海關統計數據無誤的話,去年(2015年)冷凍虱目魚出口中國的數量,已急速下降到1,996公斤(不到2公噸)的慘狀。另一個有趣的數字是,2014年冷凍虱目魚出口中國雖仍維持小幅成長,市場佔比也持平,但單位價格卻大幅腰斬。

中國和學甲契作虱目魚經五年試辦後,今年因魚苗價格而不得不喊卡。(記者楊金城攝)

從上述統計數據顯示,也難怪中央與地方相關官員,都不認為此次王文宗對外宣布,中國將「暫停」對台南學甲虱目魚契作一年;不管王文宗所言的理由是甚麼,作為冷凍虱目魚主要出口地的中東地區、美、加等國,就數據分析來看與中國市場最大差異在於「穩定性」。即使是出口量排在此之後的紐澳、日本等數據,也同樣證明的一件事:

對農產品出口而言,可以說是穩定壓倒一切!

出口數值穩定的背後,代表這個市場的成熟度高,也說明這個出口地消費者對於此進口產品的接受度,已達一定程度的「需求依賴」,方使得進口商願意「穩定下單」,滿足市場通路的銷售需求。

中國對台契作的陽謀:政治因素

契作,對農業出口絕對是正面、積極的;但是,若摻雜太多政治因素,卻缺少對出口地市場的消費需求考量,這樣的契作,絕對會出大問題!

台南學甲虱目魚契作原委,就是國台辦發現2008年總統大選,台南地區綠油油一片;時任國台辦副主任鄭立中,在多次深入台南調查之後,鎖定學甲地區的虱目魚養殖戶,希望透過「契約養殖、穩定銷售」的模式,增加養殖漁民的收入,達到「收買台灣農民」的政治目的。

至於,透過虱目魚養殖契作,能否改變學甲區的投票行為,變成只能說、不能做的事情;如今,民進黨再度執政,王文宗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布「暫停契作一年」,說背後沒有人下「政治指導棋」,那絕對是騙人。

問題是,五年前虱目魚因為政治指導下,進入了上海市場,為何頂不住政治壓力,市場說撤就撤?答案很清楚,因為在政治指導下,農產品變成國台辦眼中的「統戰工具」,而不是「市場商品」;不僅台灣出口這一方(學甲食品公司,是為了契作外銷上海而特別成立的公司),缺乏專業的經驗,進口端的上海水產公司,雖然背後有「政治壓力」不得不接單,但在市場價格導向下,連續兩年冷凍虱目魚賣不動、賺不了錢,就算是加工成魚丸,也未必符合上海的飲食習慣。

2008年時值總統大選,當時的國台辦副主任鄭立中(左立),鎖定學甲地區的虱目魚養殖戶,希望透過「契約養殖、穩定銷售」的模式,達到「收買台灣農民」的政治目的。(資料照,記者張嘉明攝)

一如學甲食品公司董事長王文宗所坦言的,契作第三年就交由「福建海魁水產集團」接手,但轉換買家並沒有讓台灣的冷凍虱目魚「站穩」市場,根本原因就只有一個:沒有人願意砸大錢,作宣傳,讓中國當地消費者熟悉台灣虱目魚的好處與烹調。

一切為政治服務,好好的虱目魚,錯失五年打開市場通路與教育消費者的大好機會;這契作一停,想要回頭再搶佔市場,很難!

他山之石

如果,虱目魚可以長期在中東、美加、紐澳、日本站穩市場,為何外銷中國卻失利?扣除政治干擾因素,難道沒有辦法打出一片天嗎?

答案是可以的。

虱目魚,是台灣最具特色的養殖魚種,單就這一點,就是市場行銷的最好宣傳題材;加上,虱目魚與鄭成功又有關連,喜歡將「民族大義」掛在嘴邊的中國,虱目魚可發揮的話題性,絕對不小。顯然,虱目魚在2014年就已經從中國市場敗陣下來。我們無法直接詢問到,那些出口到中東、美加地區的台灣出口商,是靠著甚麼方法;但其中很肯定會做的一件事,就是要把「虱目魚帶進當地消費者的餐桌」。

以日本推廣「山藥」這個高檔次蔬菜為例,十多年前日本產量最豐富的青森,在其縣長、農協的帶領下,直接來到台北找上某連鎖餐廳,免費教導該餐廳行政主廚,日本山藥的烹調方式;同時,接續不斷地舉行各種促銷、試吃會,再經由媒體的報導宣傳,十年下來日本山藥已經穩穩站有一席之地,平均每年進口數量超過200個40呎貨櫃的量。

虱目魚,是台灣最具特色的養殖魚種,單就這一點,就是市場行銷的最好宣傳題材。(記者陳逸民攝)

對上海消費者也好,或是與台灣民情相近的福建也罷,虱目魚中就是一種「陌生的選擇」;契作的目的,追根究柢來看就是一種「風險轉嫁」:只要遇上盛產,生產成本降低,契約養殖戶的收益將會大幅提高;反過來,市場如果一定的「依賴需求」,即使出現「供給減少」也無法出現「供不應求」的價格上揚。

從日本山藥如何敲開台灣市場大門,說穿了只有一句話:偷雞還得蝕把米!

作為出口的這一方,必須要承擔初期市場開拓的風險,讓進口方願意持續下單銷售,農民也願意在某個安全收購價位保證下,持續供應。

養殖漁業的未來

台南學甲虱目魚暫停契作一年的新聞效應,正撲向即將上台的小英政府,愈來愈多的政治解讀,只會讓問題的根本模糊化。從這個事件得出一個教訓,就是未來新政府要成立公辦民營「農產品出口管理公司」,在依循貿易最基本的「互通有無」大原則下,市場開拓必須搭配著強大的行銷團隊;此方面人才的培育,也更顯得更為緊迫。

時間對台灣農業發展與轉型,愈來愈不利;中止虱目魚契作,正是一個重新思考養殖漁業未來發展方向的契機。還包括石斑魚外銷市場的萎縮、技術含量領先時間差的縮小,則是另外一個未爆彈。當然還包括養殖業長期濫用抗生素禁藥造成的汙染,在海洋漁業漸漸枯竭的當下,重整養殖業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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