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恐懼鳥》洗你的腦,其實不難:人民聖殿陰謀論(四)

洗腦,當然有其目的,但其成本、動員,都不是一個人為了私利就足夠計畫、實行的。瓊斯鎮的洗腦、集體自殺等行動,背後是否有一個更龐大的組織在運作?那個組織,會不會就是美國政府呢?不要說陰謀論是想太多,這世上曾被取笑,但事後證實為真的「妄想」,其實遠比你想得到的還多……

恐懼鳥

前情提要傳送門

不為人知的人民聖殿陰謀論

縱使人民聖殿案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但圍繞住它的陰謀論一直都縈繞不散,反而有愈挖愈深的跡象,種種證據都指向躲藏在瓊斯鎮背後的不是吉姆的一己私利,而是一個由勢力龐大的組織精心策畫出來的邪惡計畫……

以下是人民聖殿一案中,最廣為人知的三大疑點,大家可以比較一下它們和官方版本的差異:

一、驟增的死亡人數

集體自殺竪日,美國紐約時報、時代雜誌、舊金山紀事報一致引用蓋亞共和國軍隊的官方數字,總共找到四百具自殺屍體,其餘五百多人則逃到周圍的叢林。但當美軍到達現場後,媒體所報導的數字卻急遽上升,由四百零八到七百,七百到七百八……最後來到如今的九百。由於死亡人數的增幅太過離譜,惹來不少外界猜疑,而美軍的解釋只有簡單一句:「蓋亞軍不懂算數。」

即使你抱著種族主義的目光,認為南美人腦袋負責數學的那一部分有缺陷,恐怕仍是解釋不了當不同人用放大鏡仔細算著第一天自殺現場拍到的照片時,最多明明也只有五百多具的屍體這件事。是否美軍為了掩蓋某些事情,對那些躲過自殺、逃到叢林的人殺人滅口?

順帶一提,在集體自殺當天,有六百多名英國步兵團Black Watch正在附近叢林進行訓練。另外,美軍派來的部隊也包括美國陸軍特種部隊綠扁帽(Green Berets ),一支專門應對非正規戰爭和叛亂的部隊。

二、和官方解釋相異的驗屍報告

如果你覺得剛才的論點太過捕風捉影,我們不妨看看法醫的證詞。

根據紐約時報,最初負責驗屍的是蓋亞共和國首席驗屍官Dr. Leslie C. Mootoo及其團隊。他們在自殺發生後三十二小時,檢驗了一百多具屍體,但他們得出的報告卻非常駭人。

即使造成了至少四百人的死亡,吉姆.瓊斯仍有不少信徒。(圖:網路)

首先,和官方說法一樣,有超過80%的死者是死於氰化物,不同的地方是,他們並不是自願服毒。相反的,法醫在80%死者身上均找到新鮮的針孔,注射時間不會超過一日,有理由相信是毒物進入的途徑。更令人害怕的是,那些針孔的位置都是在死者難以自行注射的地方,例如肩胛骨和背部。至於另外10%的死者,他們都是死於槍擊,當中包括重型槍械和十字弩。

除此之外,吉姆.瓊斯的死也是疑點重重。鑑證科在吉姆屍體七十公尺以外的地方,找到他自殺用的槍枝。然而,七十公尺遠超於正常槍枝由自殺者脫手墜地後的距離,甚至有傳言吉姆的屍體並不是他本人。

基於以上種種原因,當年Dr. Leslie C. Mootoo呈交給蓋亞共和國的報告,寫著:「只有三人確定是自殺,其餘死者都是被不明人士謀殺。」

但美軍當然不會接受這份報告。

對於蓋亞共和國的驗屍報告,美軍發言人Schuler淡淡地說:「沒有驗屍的必要,死因並不是事情重點。」

當美軍接手瓊斯鎮後,他們沒有立即把屍體運回美國,或者通知家屬來認領。相反的,他們拒絕所有記者和家屬進入瓊斯鎮,任由數百具屍體暴露在熱帶地區潮溼又悶熱的天氣整整一個星期。一星期後,他們才慢條斯理地叫專屬驗屍隊過來。但那時候,屍體已經腐化得亂七八糟,證據都被數百萬條蠕蟲吃個清光,甚至連家屬也無法辨認屍體了。國家法醫聯會主席Dr. Sturmer也忍不住寫公開信投訴美軍處理手法。

三、令人戰慄的生還者報告

那些在大屠殺中僥倖逃脫的生還者,無論他們當初是扮演殺手或是被害人,所說的證詞也突顯了當天在瓊斯鎮發生的慘劇並不簡單。

首先是當日參與槍擊的Larry Layton。Larry Layton當日朝飛機開了十槍後被制伏,但沒有人真正死於他槍下。縱使如此,他仍然被控涉嫌里奧.瑞恩等五人謀殺罪。Larry Layton在庭上堅持自己沒有實質殺死任何人,不知道也不認識那九個神祕槍手,更不認為他們是人民聖殿的人。他承認自己計畫過殺死那些離教者,但那九個神祕人所造成的大屠殺絕不在計畫內。同樣的話語,吉姆在臨集體自殺前也說過:「我沒有策畫,但我知道他們會這樣做。」在陰謀論者眼中,「他們」指的是美國政府。

與此同時,那些由槍擊案中存活下來的人也不約而同形容那些槍手像喪屍,機械人般的姿態、欠缺情緒變化的臉孔。除此之外,根據生還者的口供,那些槍手並不是胡亂開槍,而是有計畫地殺人。槍手除了在里奧.瑞恩和三名NBC攝製隊職員胸口留下多處致命槍傷外,還刻意在他們的頭顱補刀,好像非要他們死不可。相較之下,槍手對其他人的傷害則沒有那麼致命。

順帶一提,那九名槍手的真正身分至今仍然是一個謎。

其次是人民聖殿的外聘律師Mark Lane。Mark Lane在集體自殺開始前,便和另一名律師Charles Garry躲進叢林裡,成功生還下來後。之後,Mark Lane便一直主動聯絡其他生還者,並把他們的回憶編輯成書。

那些曾經在瓊斯鎮待上數個月的生還者說,瓊斯鎮的實際運作沒有想像中那麼平等。吉姆有一批特別信徒,他們可以攜帶武器和金錢,自由進出瓊斯鎮,主要負責紀律、管理和懲罰等工作,從來不用勞動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們清一色都是白人男子。事實上,當日在集體自殺中死掉的人,有超過九成是女人,八成是黑人。

Mark Lane說當天逃過集體自殺後,躲在叢林的數十小時,不時聽到遠方傳來槍聲和人們的尖叫聲。

以上情況不免讓人聯想起在70、80年代,美國白人歧視黑人問題仍然嚴重,有不少針對黑人種族滅絕的陰謀論也因此萌生,例如「愛滋病陰謀論」和「馬丁路德金被殺陰謀論」。

但最讓Mark Lane心寒的是,那些不是由官方途徑逃離瓊斯鎮的人,很多都未能善終。例如Jeannie和Al Mills在公開宣布正在撰寫一本關於吉姆的書後幾天,再度出現已是一具屍體。 另一名生還者也在家門被無名槍手襲擊,身中多槍身亡。每個從瓊斯鎮活下來的人要嘛離奇暴斃,要嘛被扯進各種罪行而入監,真相都隨他們的離去而石沉大海……

無所不在的洗腦營?

上述提及的只是人民聖殿案的疑點,但這些疑點又導向怎樣的驚天陰謀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MK-Ultra計畫」了。

由專事宗教研究的學者David Chidester根據瓊斯鎮事件所寫下的報導文學作品封面。(圖:網路)

這裡要強調MK-Ultra計畫並不只是陰謀論那麼簡單,而是確切存在於歷史的洗腦計畫。計畫於1953年開始,1973年終止,歷時二十年,由美國中央情報局CIA一手策畫。在1975被負責調查水門事件的丘奇委員會(Church Committee)揭發。可惜的是,大部分文件早於1973年計畫結束時被CIA下令銷毀,但仍然有超過兩萬份文件於1975年外洩。

MK-Ultra計畫目的是研究如何透過注射藥物、催眠潛意識、電擊腦袋和酷刑來對人類進行洗腦(美其名為「行為修正」),以產生超級士兵和超級間諜。然而,整個計畫最恐怖的地方不是目的,而是CIA如何進行這些實驗。

有大量官方文件顯示,CIA曾經在美國和加拿大非法捉拿市民進行實驗,甚至讓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淪為實驗對象,使他們精神永久受損,出現重度失憶、焦慮、恐慌等症狀,嚴重者更有人因而死亡。

當中的「實驗方式」包括:以醫生處方名義,長期對多名運動員和歌手餵食LSD迷幻藥;在公眾場合(重要會議或演說)對食物加入不同藥物,觀察被下藥者在人群面前的自制能力;對精神病患者謊稱是最新治療方法,強迫他們進食LSD多達百日,或利用藥物使患者陷入長期昏迷,之後再播放洗腦錄音帶;在電視廣告中植入暗示訊息,稱為「閾下廣告」……

大家不要忘記以上只是已證實的少數實驗項目,還有更多更匪夷所思的實現,早就被CIA銷毀得一乾二淨……

但究竟MK-Ultra計畫和人民聖殿有什麼關係?

在集體自殺後的第二天,蓋亞共和國軍隊在瓊斯鎮搜出大批硫噴妥鈉(吐真劑)、哌替啶(鎮痛藥)、水合氯醛(催眠藥),三種CID最常用的洗腦藥物。更誇張的是,其藥物分量足以對二十萬人洗腦一整年,但整個瓊斯鎮只有九百多人,為什麼吉姆要用上那麼多藥物?更加重要的是,他又是從哪裡獲得這些藥物?

如果我們把以上線索和之前提及的三大疑點聯結起來,一幅慘無人道、恐怖至極的景象便會重現在我們眼前:

瓊斯鎮根本不是什麼烏托邦社會主義計畫,而是一個以宗教為掩飾,實際上由白人來操控的大型洗腦集中營,每天進行各種集體洗腦實驗和藥物測試。所謂的「避難」根本是事先安排好,把實驗品和外界隔絕起來的實驗步驟。信徒也像實驗室的白老鼠般,隨時能用完即棄。當有公眾人物企圖揭穿真相時,便用「集體自殺」和「邪教殺人」之名來清理「實驗室」。

有研究瓊斯鎮事件的陰謀論者提出進一步的解釋:吉姆的瓊斯鎮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世界上可能存在著很多個瓊斯鎮。

在離瓊斯鎮四十多公里,一個叫Hilltown的小鎮,由另一名叫Rabbi Hill的邪教教主,帶領八千多名黑人信徒由美國飛到蓋亞建立而生,其理念同樣以歪曲聖經為根基,使信徒深信自己是以色列後裔,在鎮內大搞個人崇拜。

同樣的故事也發生在1960年,一個有戀童癖背景的德國邪教教主Paul Schäfer,以「農業計畫」的名義帶領大批信徒由德國飛到智利,在與世隔絕的深山建立了一個叫Colonia Dignidad的社會主義烏托邦,或者應該說一個被電網和坦克包圍的集中營。

更令人寒心的是,有證據顯示當期時在菲律賓、牙買加等較落後的國家也埋藏了不少瓊斯鎮。其架構和瓊斯鎮一模一樣,以宗教名義行事,白人做邪教教主,信徒都是黑人或社會低層人士,城鎮地點都是到落後國家,過著與世隔絕的祕密生活……

所以究竟人民聖殿事件是單純的邪教事件,還是由政府精心策畫的陰謀呢?我們不知道,真相永遠迷失在黑暗和光明之間。

有一種說法是,人民聖殿不過是CIA用來實現「洗腦技術」的「實驗場」,但僅止於臆測,無法證實。(圖:網路)

後話:陰謀論和現實世界的鬥爭

每逢社會發生大事時,我們總可以由身邊的人對事件的評論,簡單地把他們分成兩種人。第一種人總是拒絕巧合和偶爾的存在,常常說:「世事怎麼會那麼簡單,很多事你不知道呢。」另一種人則不大喜歡深究事情,喜歡淡淡地說:「你想這麼多,只是要引人注意吧。」通常後者都是「社會主流」,而前者則被眨成「陰謀論者」,或有妄想症。

根據維基百科定義,我們常說的「陰謀論」,通常指對某一社會事件的特別解釋,而這些特別解釋又常指控某集團(包括已證實或未知)在背後操控所有事態的發展,以謀取集團的損人利己目的,並運用共龐大勢力捏造各種虛假的公開解釋來蒙蔽公眾,例如「愛滋病病毒是美國政府/世界衛生組織/光明會/共濟會/無良藥廠為了控制人口/對黑人種族滅絕/賺大錢買樓,而在實驗室製造出來的。」

陰謀論在現今社會真的無處不在。由政治事件的背後操縱者,到外星人究竟有否綁架我們,陰謀論的影子一直充斥在日常生活和未知的科幻國度。但不論陰謀論的真偽,那些相信陰謀論的人通常都被主流社會標籤為低智商/神經病/混飯吃/遊手好閒/偏激。

如果大家有留意,我很少談及陰謀論。這並不是我害怕被人標籤為陰謀論者,而是本身對陰謀論有一種很糾結的感情,況且陰謀論本身也是很複雜的東西。

一方面,我很喜歡所有古靈精怪的知識,由都市傳說、犯罪網絡、魔法宗教,當然也包括陰謀論。另一方面,我其實蠻「Yeah Science, Bitch!」的。我很喜歡看科普書籍和雜誌,腦神經科學和生物社會學是我的最愛,縱使聽起來是很怪異的組合,但我大部分時候都處理得很好。唯獨陰謀論這方面,因為它打從根底就排擠了其他的科學。

首先看看陰謀論的世界。其實陰謀論的世界沒有外行人想像中那麼捕風捉影,例如對共濟會和光明會的描述,很多都有充分的歷史文獻、證人口供、相片。當然,我們不可以否認某些人的確太過瘋狂,敗壞了行界的名聲,例如做假證據、內容太離奇,或變態得見到人家身上有個三角形,就說他是神祕組織派來的。

再看看另一面,科學界破解陰謀論的確很有一套,例如Colin Evans的著作《A Question of Evidence》就用法醫科學詳細地解釋了杜林裹屍布的真偽,和剔除甘迺迪遇刺案第三方射擊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不少科學書籍也嘗試透過認知心理學,解剖為什麼人類會熱愛陰謀論,例如社會地位較低的人沒有機會了解實際權力運作,所以沉醉於陰謀論以填補缺口;人們天性喜歡為複雜事情尋找簡單的答案,又有社會學家說陰謀論是滿足社會情緒宣泄的一種社會需求。

對於前者的科學破謬,我很感滿意。至於後者的分析陰謀論者本身,我則抱持質疑的態度。

因為那些對陰謀論者科學分析的大前提,都是「陰謀論為假」,相信它們的人都沒有經過邏輯分析,但他們並未把「陰謀論是真的,人們相信是基於理性思考」這一可能性納入分析範圍內。事實上,歷史上不少曾經備受嘲笑的陰謀論後來都證實是真有其事。

除了本篇提及的MKUltra外,直到上世紀60年代,黑手黨(Mafia)都只是民間流傳的陰謀論。如果你在1960前對人說有一個犯罪組織勢力龐大得足以滲入議會、混入政府、和CIA合作,人們會嘲笑你太異想天開了,那些什麼社會壓力理論通通都會套在你身上。相同情況也發生在當年研制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Manhattan Project)」。在這種情況下,我很難認同那些認為相信陰謀論的人都是社會底層或心理偏向這種帶偏見的科學論調。

所以在這個難辨真假的世界,我們應如何看待陰謀論呢?

即使你不相信外星人和神祕組織,此一問題也與你有關。因為在這個年代,陰謀論不只是超自然的話題,同時也充斥在政治、金融、經濟等現實領域。相信大家對那些「XXX收了錢辦事」、「XX想搞砸我國經濟」等陰謀論都不會感到陌生,所以如何看待陰謀論是我們每人必需思索的問題,而非某個怪奇作家的成長煩惱。

在這裡,我們不妨用一個較極端的例子,讓自己設身處地想像一下:假如你身處在瓊斯鎮,每天面對吉姆的壓迫和洗腦,你當然會想逃出去,但你始終不敢確定美軍的狙擊手是否躲在叢林中,等你一逃出村莊便殺死你,或者根本吉姆和美軍是盟友(且事後證明好像是真的),面對各種陰謀和未知,究竟怎麼做,才是正確的選擇?

除了獨立思考外,有時候我們還需要大膽行事,擺脫環境給你的選擇,和別人施加於你身上的期望,把思考出來的想法付諸行動,為自己量身訂作一個選擇。這種做法不保證一定能成功脫險,但總比瓊斯鎮的居民坐以待斃、任人擺布,要嘛等待毒藥的到來,要麼吃下迎頭而來的狙擊彈,來得好吧?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恐懼鳥  洗你的腦,其實不難:人民聖殿陰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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