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開講》警察爭勞權 社運怎麼看?

許仁碩

近日有基層生理男警因留長髮而面臨免職,在媒體報導後,又流出上級發動全隊員警上網留言、投票反對該員的Line截圖,更是引發網友譁然。這起事件的背景,其實是代表過往被忽視的警察勞動權問題,漸漸受到重視。先前尤美女委員即針對代訓機構的設備、伙食不足而凍結警政署預算。在本次大選當中,第三勢力中的自台黨蔡丁貴、綠社盟王寶萱等也表態支持警察工會。在另一方面,新黨也將長期自許警察尊嚴捍衛者的葉毓蘭列為不分區第一名,搶攻警察票。

在警察講究服從而長期噤聲的情況下,警察勞權運動,一開始往往必須以警眷、學者或運動者作為代理人。隨著代理人的選擇不同,團體間漸漸在爭權途徑與警民關係兩條軸線上產生了差異。主張建制路線的團體,傾向期待高官聽到後由上而下改革,批評工會挑撥官警對立,對社運的態度也較不友善。主張工會路線的團體,則寄望於基層團結自立,在警民關係上雖不乏保守、遲疑看法者,但也存在著如協助該長髮員警的「警察工會推動會」(現名台灣警察工作權益推動會)一般,積極與社運結盟,試圖讓警察勞權議題進入社運議程的團體。

有基層生理男警因留長髮而面臨免職,在媒體報導後,引發網友譁然。(圖:取自支持警察團結,保障警察權益粉絲專頁)

警民關係與警察勞權間的張力,也引起了社運界不同的看法。較為樂觀者認為,除了勞權的改善外,也期待最終能形成弱勢者與警察基層的統一陣線,扭轉上命下行的鎮壓體系。較為保留者則並未期待弱化鎮壓,僅是基於左翼理念支持勞動權益。更保留的觀點則認為,是否支持警察勞動權,還須以其結果不會反過來壓迫到整體勞工階級為條件,不能無條件相挺。反對最力者則認為考量到警察制度的鎮壓本質,並未有進步可能性,永遠都是社會運動應該要打倒的對象,甚至應訴求廢除整個警察制度。

綜觀各國警察工會實務,確實無法保證警察透過工會團結起來後,一定能促成警察體系的民主化。部分警權團體便經常透過攻擊社運、民眾,挑動警察的自我正當化心理來凝聚組織,並且將警察自認「尊嚴受損」的情感,指向主張警察權力應受制衡的學者或團體。然而,保守、御用工會反過頭來壓迫勞動者,或者個別工會的利益與整體或其他勞動階級牴觸,也並非僅是警察工會獨有的問題,僅是警察的角色與組織型態,導致此一風險特別高而已,雖不可不慎,但並不構成全盤否定團結權的理由。

通盤反對警察勞權,放任員警在剝削下過勞與自戕,不僅有違左翼理念,也並不會帶來國家鎮壓實力的削弱。(圖:取自支持警察團結,保障警察權益粉絲專頁)

通盤反對警察勞權,放任員警在剝削下過勞與自戕,不僅有違左翼理念,也並不會帶來國家鎮壓實力的削弱,因為替代者源源不絕。實際上這些剝削,反而常常在衝突時被拿來當作權力者的人肉盾牌,以及強化警察敵視社運的情緒催化劑,甚至藉機施惠慰問,強化扈從心理。鎮壓實力的關鍵是絕對服從權力者的體系,而非個別員警是否吃飽睡好。另一方面,若批判較願與社會對話的工會派,使其腹背受敵,將員警推向建制派。而其所仰仗的頭人政治與長官善意,即便能局部改善勞權問題,對警政體系的民主化與基層培力是毫無貢獻的。因此即便艱難,透過警察工會對基層的組織,讓其反思作為政治主體,在民主社會中應有的角色,進而覺悟到作為勞動者的階級位置,仍是弱化甚至翻轉國家鎮壓,撐開運動空間的唯一可能性。

最後,在此也無意否定基進地改變,甚至廢除警察制度的可能性。然而警察制度已是盤根錯節於現代社會當中。街頭衝突的情緒、觀察,或是網路上流傳的幾篇翻譯文章或許是個開始,但真正要做到改革甚至拆解警察制度,我們需要更多踏實的研究、討論以及實踐,才有可能找尋出解放的道路。自虐式的盲目相挺確實沒有必要,對國家暴力的監督、批判並無須退讓,但要放棄改變警察的可能,或許還言之過早。

(警察工會推動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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