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撒娜／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
秋天的慶州大陵苑 。（圖：visitkorea.or.kr）
這幾年來，常有機會陪同訪台的外國友人到台灣各處走走，想讓異國友人們感受一下台灣獨特的「風土人情」。我自己因為在國外住了不短的時間才回台定居，剛好也趁著這樣的機會，讓自己重新去認識台灣這些年來的發展與改變。
前不久陪同一位訪台的韓國朋友到北投去逛逛。對當地環境不熟悉的我們，看著標示不清令人迷惑的指路標，在小巷弄中繞來繞去迷了路。正當我們頂著中午的 大太陽努力找路的時候，一對母女檔觀光客向我們問路，一聽之下知道也是從韓國來的，我們於是用韓語攀談了起來。那對母女想去地熱谷，可是路旁指標混亂不清，不用說來自異國語言不通的她們，連我這個（偽）在地人都看不懂。我打開手機上的地圖定位，協助她們找尋到地熱谷的路徑。看著沒有交通工具而在大太陽下揮汗徒步的這對韓國母女，也只能祝她們好運，期待她們在台灣有個好旅程。
不只相關基本設施的缺乏，許多觀光地點的內容與形式，也常讓我的外國友人們嘆息。
走在不同的老街上，我跟外國友人發現好像每條老街不管賣的東西或氛圍都很像；走在所謂的文化創意園區，我們看到很多精美的設計產品，但哪些才是屬於「台灣」的文化，其實我們找不太出來；進入一些古蹟文物館裡，氛圍美好悠閒，不過如果不去吃價錢不便宜的飲食或下午茶，還真的不知道要做些甚麼；進到某些文物館，我們體驗到日式建築的優雅、和菓子的精緻、甚至還有試穿和服的活動，可是外國友人問我，屬於當地的文化或歷史在哪裡？為什麼好像每個所謂的古蹟都變成吃東西的地方？這些問題，我很難回答。
文化遺產所要保存的，不只是那些形式或物質，更重要的，是要透過那些保留下來的文化遺產，讓生活在現代的我們更認識過去發生在這塊土地上的歷史、在這塊土地上生活過的人們、以及他們的生活方式，並進一步產生情感上與認同上的連結。這就牽涉到幾個部分，包括文化遺產的價值與定位（文化遺產的獨特之處）、文物的保存（技術上的維護、基礎設施的建設、專責機構與規章制度的設立等）、文化的再詮釋（文化遺產的再現方式）、以及傳統的再創新（賦予新的意義）等等。
我想到前陣子因著參加學術研討會之便，在韓國古都慶州的旅行經驗。慶州是韓國有名的歷史古都，也是每個韓國人學生時期一定會被學校帶去的校外參訪之地。在會議結束後，我自己在慶州多停留了二天走走看看，而這次的古都小旅行，讓我看到許多在思考文化保存與發展議題上，我們可以借鏡的地方。
慶州市位置圖 （圖：慶州市政府）
千年黃金王國的歷史與文化：文化遺產與城市意象
慶州市是韓國慶尚北道的一個都市，也是古代新羅王國首都所在地。新羅是韓國歷史上最悠久的王朝 （BC57-935年），慶州為這個興盛期長達992年的新羅王朝首都，自然有著豐富的文化遺產。其中最重要的，是新羅王朝尊崇的佛教文化，以及當時技術高超的黃金文明。
我們一般人比較熟悉的韓國文化，是以首都首爾為代表的朝鮮王朝。朝鮮王朝的統治獨尊儒術，儒教文化的許多樣貌也遺留至今，例如我們所熟知的上下長幼階序、男女尊卑有別、以及獨尊文官考試制度等。
以慶州為代表的新羅文化，則呈現出相當不同於現代韓國的文化面貌。新羅是佛教立國的王朝，重要的佛教文化遺址眾多。最重要的有佛國寺與石窟庵，其中佛國寺是慶州地區最大的佛教寺廟，被韓國政府定為第1號歷史遺蹟。1995年，石窟庵與佛國寺同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名單中。
佛國寺是以佛祖所居住的理想世界為概念所搭建出的寺剎，為8世紀時的建築傑作，於1995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圖：visitkorea.or.kr）
外型狀似洞穴的石窟庵，內供奉著8世紀統一新羅時代佛教之本尊佛像，面向著太陽昇起的東海，韓國人將面對晨光的佛祖笑容稱為「新羅人的微笑」。1995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圖：visitkorea.or.kr）
慶州市內分佈著眾多的塔、王陵、山城等古新羅時代的歷史遺跡，因此也被稱為是「沒有屋頂的博物館」。這些文化財傳承了千年佛教文化和新羅時代的藝術造詣，其中共有52個被載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錄。大體上可分為五個區域，分別為佛教美術的中心地南山地區、王朝宮闕的遺址月城地區、王陵的彙集地大陵苑地區、新羅佛教的核心地黃龍寺地區以及擁有防禦設施的山城地區等。2000年，慶州市全區以「慶州歷史遺址區」之名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除了散布各地的歷史文物遺址以外，重要的寶貴古代遺物，都收藏在國立慶州博物館裡展示。
大陵苑為慶州古墳群中最大規模者，匯聚了新羅時代23個王陵。整體打造成美麗的公園。其中最有名的是「天馬塚」，也是唯一可進入參觀的古墳。（圖：visitkorea.or.kr）
2000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慶州歷史遺址區」 （圖：visitkorea.or.kr）
城市意像的建立是每個城市用來展現認同與願景的第一步。
深厚的佛教文明、悠久的新羅王朝歷史、以及技藝高超精緻的黃金文明，構成了慶州的文化主軸與城市意像。慶州市政府的各項象徵物或徽章，全環繞在這個共同的主軸上，形成了一組相當一致清晰的城市意象。
收藏在慶州博物館裡的新羅時代黃金文物 （圖：慶州國立博物館）
慶州市的意象環繞在新羅王朝與黃金文明等主軸上，各項代表性的象徵logo都與此相關。（左上）市徽 （右上）是吉祥物 （左下）城市品牌 （右下）農畜水產品共同品牌。（圖：慶州市政府）
打造慶州成為歷史文化都市
我們看到這些千年前的文化遺產，經過維護保存後成為慶州市的重要寶藏，不過，這些遺產並不是一直都保存的如此完好。有很多遺址敵不過歲月的侵蝕而斑駁陳舊或傾倒，有些遺址經過後來的幾次戰亂被完全摧毀，只能憑藉史料上的記載或考古遺址來想像。不過，對這個總人口不到30萬人的歷史文化古城、以及已經過去千年的歷史，韓國政府不但沒有無視，反而計劃投入大量資金，協助復原或重建過去黃金王朝的風華面貌。
韓國政府在2003年提出了打造慶州成為歷史文化都市的總計劃，內含65個大小不等的子計劃。綜合專家、學者、地方自治團體等研究商討後的意見，從其中選出了21個計劃執行。執行期間由2006年開始，計劃到2035年結束，目前先以慶州市內8個主要的新羅王京遺址進行維修及復原。韓國政府計劃投入的總金額為9450億韓元（約290億台幣），其中包含國家資助的資金6615億韓元（約200億台幣）、地方（道或市）資金2835億韓元（約90億台幣）。
除了王朝遺址的整修復原計劃以外，其他也包含了傳統韓屋的整修、歷史公園的建設等等，期待將慶州建設為以新羅歷史、文化為基礎的歷史文化城市。朴槿惠總統說過的一句話，可以用來說明整個計劃的目的：「透過良好的發掘、復原工作，作為繁盛文化的核心」。
也就是說，慶州對於未來的發展與想像，是建立在理解與重建過去的基礎上。
慶州新羅王京遺址挖掘復原計劃的範圍 。（資料來源：慶州市政府）
新羅皇宮「朝元殿」的電腦模擬圖。（資料來源：慶州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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