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開講》宗教書寫台灣歷史

◎蘇穩中

最近是菁仔收成的季節,也可以說今年是菁仔成熟收割的一年,菁仔就是俗稱的檳榔,三年一期為收成期,今年是收成期。屏東平原上的主要經濟作物以菁仔為主,這幾年來,新明星鳳梨崛起,不過目前從屏東市搭火車南下,只要仔細看就可以在沿途景致中看見沒有盡頭的檳榔樹,這也說明了火車已經進入了六堆客庄境內。

六堆客庄正值農忙時節,不過並不是忙稻米收割、也不是忙鳳梨採收,而是忙著剪菁仔果子,檳榔園每次雨後都會散發香氣,剪菁仔的時候也會散發菁仔的香味,其實這種味道不只果香,也是六堆農村裏獨特的香,農村家家戶戶三年的等待為了這份香是不會嫌棄檳榔樹緩慢結果的,卻是由衷期待一個豐收大禮的季節,所以,這個香氣不只有著果子香,也有著家家戶戶因收成一起開心工作散發出的幸福香,每次經過這個香,我都聞得到農村整個動起來的氣氛。

菁仔收成,農家在香氣瀰漫的環境下辛勤收成。(記者黃淑莉攝)

鄉村除了為果香一起動的氛圍特別迷人外,也有為了聖誕節一起動的氛圍也很迷人,曾有百年與客家庄鮮少互動的平埔族村落萬金,直到日治時代才有了族群互動,不過在這之前,一個事情值得說明,西方宗教已經改變了這裡居民的行為模式,竟然也為清代臺灣史錦上添花,萬金聖母聖殿,臺灣最古老的天主教堂,因為當地居民受天主教教化,不似其他族群民風剽悍,地方官員認為信教可以移風易俗帶來百姓醇善之風,因此奏請北京的皇帝,讓天主教的教化意義給予官方認可,後來皇帝也准奏立起奉旨的石碑,往後官員經過都要下馬,清政府無非是希望信仰可以推展於當時分類械鬥日益嚴重的臺灣,但其實也沒有用,客家人百年與平埔族隔絕就是一個例證。

這裡只是說,平埔與客家族群的互動也只是近百年的事而已,當然一互動後,客家人的經濟生活也影響了平埔族,萬金居民農忙時節也同樣採收菁仔,這裡突出了兩個特色,平埔族人愛吃檳榔不是因為自己的傳統,其實是深受漢化的影響,萬金的平埔族早先不是住在現今的萬金,而是住在鳳山八社中茄藤社或力力社,而這兩個社距離萬金相當遠,萬金平埔族人的遷徙一方面受到漢人「田底」的影響,其實也受到清政權的治蕃措施影響。

還有一個特色是,臺灣史中的政教關係,反而是宗教影響了政治,不是政治影響宗教。宗教如此影響清代政治,最主要的原因,是臺灣分類械鬥的嚴重,還有就是清朝想透過西班牙牽制英國,這裡說遠了,不過清政府想透過宗教去教化剽悍民風的移民社會,進而控制移民社會,政教關係中,政治還是想控制宗教的,只是清政府統治台灣時期對台灣不聞不問,縱然有極少數官員認為宗教能改變分類械鬥,想藉宗教「教化」臺人,站在統治者角度看也無可厚非,但問題是清政府絕大多數官員治臺目的根本不理會宗教教化,萬金剛好只因為教士努力傳教成功被極少數官員看見而已,而且清朝對西方宗教多少是有敵意的。

清政府曾一度想用宗教來「教化」臺人,惟對臺灣的不了解以及在臺官員的忽視,此項政策並不成功。(取自網路)

多數官員治臺,知道分類械鬥非常多,也知道分類械鬥造成臺灣內亂嚴重,但還是放任分類械鬥,他們也知道病因在哪,但不想處理,根本原因是臺灣被中原漢人與滿人當成化外之地,無心治理這個地方,直到械鬥演變成「民變」,清政府才開始攏絡地方,這邊也說遠了。這裡只是說,臺灣的政教關係史,在清代,宗教能夠影響政治發展,而不是政治影響宗教的,萬金在這裡是一個很突出很特別的歷史個案。

去年年底第一次完成跟著萬金聖母遶境全村,終於讓自己過了比較正式的萬金聖誕節,多了很多體會,信仰的心也更堅定。近年來,政府的重視,讓全台獨一無二的聖誕嘉年華會比以前有更多創新。不過,不變的是,全村居民每年固定為聖誕節一起動起來的團結氛圍,對平埔族來說,姑且先不細數後來的日本人做了甚麼、國民黨人做了甚麼,他們的歷史一直都是政治上的弱勢,以及飽受各種威脅的歷史,而宗教傳入的正面教化意義,有助於弭平他們的歷史傷痕,以及保護他們的生活免受威脅。長久下來,因為節慶內嵌於這個村子小小確定的幸福,歷史只能補足更完整的說明,而且只能以當地人視角出發的史觀書寫,我們才能看到更多真實的地方志。

(自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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