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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濁水觀點》洪秀柱反「反課綱 」:曝露白色恐怖最恐怖的一面

洪秀柱自陳是228受難家屬,引發討論。在人類歷史上,雖然不是孤例但畢竟是少數。多數被迫害者是敢怒不敢言,苟且做尋常順民;另外一部分人則投身人權民主或是反抗運動。身為被迫害者心甘情願地擁護迫害者,甚至積極捍衛迫害體制,他們的出現,才真正呈現了恐怖統治最恐怖的一面。

林濁水

當大家在《中國評論新聞網》專訪中看到洪秀柱強調自己「是228受難者家屬」後全都嚇了一大跳,因為洪秀柱在25年立委生涯中,最突出的作為就是鍥而不捨地杯葛平反228的預算和法案。當年站到加害人的一方,對228受難者的苦難採取那麼鄙夷、態度不屑一顧的她,現在怎麼會拿228受難者家屬身分當她選舉總統的正面有利資源?一前一後反差不免大得太離奇。

洪秀柱在25年立委生涯中,最突出的作為就是鍥而不捨地杯葛平反228的預算和法案。(記者朱沛雄攝)

然而,離奇的不只這一件。

很快有人發現,她的父親是因受政治迫害而坐牢,根本和228事件不相干,洪父是蔣經國進行國民黨內權力鬥爭下的犧牲者,是「白色恐怖受難者」而不是228受難者。

此後,她有時說她父親是228受難者,有時說白色恐怖受難者,有時乾脆兩種身分一起說。這一來就更奇怪了,228和白色恐怖是完全不一樣的兩件事,她父親在白色恐怖中受害,出獄後長期失業,家庭淪落到社會最底層,還經常有警察上門,可算是極度被凌虐了。如果都已經這樣,她卻還搞不清楚把她害得那麼慘的事件到底是甚麼,就太不合常理了。她講得如此錯亂,假如不是因為「只要杜撰出自己的苦難可以博取選票就好,不用在乎說謊是對自己的父親的真實生命的褻瀆」,那麼就一定是從小就把父親的寃案當成自我認知上的禁忌,刻意讓自己避開對父親苦難寃案的探究了解。

基本上,我們寧可相信是後者。也就是她把苦難的真相禁錮住了,避免探究。事實上,這正是部分受難家族在白色恐怖威壓下無奈的生存之道。一般小人物在這種處境下做如此退縮的選擇,我們除了悲憫,不忍苛責。

然而,假設同意洪秀柱對父親寃案的錯亂陳述並非出於說謊騙票,而是出於自我禁錮產生的誤會,又會有另一件離奇又衍生而出:當年,嚴刑逼供之下,她父親不得己做出偽證,讓國民黨政權藉以入提拔他的恩人於罪。

洪秀柱把家族的悲劇講得如此錯亂,若不是因為「只要杜撰出自己的苦難可以博取選票就好,不用在乎說謊是對自己的父親的真實生命的褻瀆」,那麼就一定是從小就把父親的寃案當成自我認知上的禁忌,刻意讓自己避開對父親苦難寃案的探究了解。(記者簡榮豐攝)

本來沒幾個人知道的事,就在她搬出父親搏取同情時,自然而然被公諸於世。當時政權太過殘酷,這種招供咬人之事,我們是不忍苛責的;但這也絕不是什麼高尚的情操、光彩的行誼,被拿來議論並不是什麽好事。顯然是她搬出父親搏同情時始料未及的。這個「始料未及」,恐怕也是因為她的自我禁錮,以致對案情無法掌握造成的:事實上,這種屈打成招害死親友恩人的事在白色恐怖案件中非常普遍,只要隨意把案子搬出來討論,很容易就會遇到,但這一點洪秀柱茫然無知。

為什麼洪對案情真相茫然無知,一再搬出父親的苦難故事,惹出接連是非和議論?她不在乎自己的前後矛盾會傷害信用嗎?看來,只能說她只想讓民眾知道苦難的存在,而不在於交代苦難真實的來龍去脈。這樣,大家就看到了幾個宣傳的目的:

1、破除在國民黨中出頭的只有權貴世家的社會印象。

2、証明國民黨並不是只專門欺負台灣人,外省人也吃過苦。

3、拉近自己和一般民眾的身分距離。

4、展現她被迫害並沒有仇恨的風範。

這四項中前三個都是無可厚非的作法;但是第四項卻令人驚心。

沒有仇恨,可能是因為寬恕。寬恕固然是美德,不過縱使迫害者認錯道歉,依人之常情,被迫害的人要能做到寬恕並不容易;同時,受迫害者縱使不寬恕也沒有人忍心責怪,何況,若迫害者不認錯,寬恕只是沒有是非,絕對不是美德,所以中國的聖人才會說,「面對怨屈,要照顧到是非」,必須是「以直報怨」,不可以「以德報怨」。

要注意的是,洪秀柱對於家族被迫害「不只對國民黨沒有仇恨,也沒有寬恕」。因為,當我們説「寬恕」時,就已先認定迫害者有罪過了,但她卻從不認為國民黨搞228、白色恐怖有什麼罪過。否則便無法解釋她25年立委任期內,總是充滿敵意地不斷提案杯葛228轉型正義的預算和立法。她批評相關預算是為了「討好少數的特定族群」。這真是離奇到極點了。假使她認為(當然是誤認)父親因228而受難,為父親的寃獄平反難道能這麼不以為然嗎?

沒有仇恨,可能是因為寬恕。寬恕固然是美德,不過縱使迫害者認錯道歉,依人之常情,被迫害的人要能做到寬恕並不容易。(
二二八國家紀念館中受難者照,記者沈昱嘉攝)

以228屠殺為例,的確有深藍人士認為並非罪過,甚至反而認為在正當性上毫無問題,1988年,行政院院長俞國華針對228屠殺公開說:「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紛爭自古便有。當年滿洲人入關殺了很多漢人,滿洲皇帝也未向漢人道歉」。這個說法有三個認定:

1、台灣人和中國人是兩個不同民族。

2、台灣人應受中國人統治。

3、為確立統治權,屠殺是正當的。

2014年教育部課綱微調的檢核小組召集人王曉波在「兩岸和平發展論壇」舉辦的座談會中,儘管刻意淡化族群因素,但是仍然說「蔣介石在大陸清黨就殺了四十幾萬人,你台灣228家屬主張罹難兩萬人,兩萬人相對四十萬人,小case啊!」他說國民黨為什麼殺台灣人,「是因為你反對國民黨政府」,認為屠殺是為建立政權的內戰的常態。

王曉波在「兩岸和平發展論壇」舉辦的座談會中,認為屠殺是為建立政權的內戰的常態。(記者陳奕全攝)

俞、王、洪3人中,以俞國華講得最清楚露骨,但不管如何,他們基本上都站在為確立統治權、建立統治秩序的立場,認為228屠殺和白色恐怖都是不應該被譴責的。3人之中尤以王、洪兩人最值得注意,因為兩人都曾在白色恐怖中被迫害得非常淒慘,但兩人後來都走到都捍衛迫害「正當性」的路上去。

無論如何,在人類歷史上,兩人雖然不是孤例,但在一般的受害者中到底是非常的少數。大抵多數被迫害者是敢怒不敢言,苟且做尋常順民;另外一部分人則投身人權民主或是反抗運動。儘管被迫害者心甘情願地擁護迫害者,甚至積極捍衛迫害體制的比例極少,但他們的出現,才真正呈現了恐怖統治最恐怖的一面。

也許,從上帝的角度會說他們是「所有淒慘的被迫害者中,最可憐的被迫害者」也不一定,因為他們受害的不只是肉體、現實生活,而是靈魂徹底的改造。

如今,洪秀柱突出她自己不清楚是228還是白色恐怖的被迫害,正是她過去對轉型正義歇斯底里的抵制作法延續:她要透過「沒有仇恨」風範的展現,來否定轉型正義,以肯定當年統治者手段的正當、肯定上下有分的穩定秩序美好。

為了讓中國統治台灣的正當性虛構成真,確立台灣及台灣人民是被統治客體的定位,戒嚴時期政府在文化教育上採取嚴厲的去台灣化政策。因此,怎樣透過課綱改造重新建立台灣的主體意識便是民主化後一個艱鉅的工程。

怎樣才能讓洪秀柱對自己父親的寃案不再不明不白,不再說得糊里糊塗?反課綱學生們已經給了答案。

16歲的女生說:「為什麼我們今天要站出來反對這個黑箱的課綱?我們不害怕嗎?我超級怕,但是,我們希望未來從台灣走出去的每一個青年,都可以了解這塊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為了讓中國統治台灣的正當性虛構成真,確立台灣及台灣人民是被統治客體的定位,戒嚴時期政府在文化教育上採取嚴厲的去台灣化政策。因此,怎樣透過課綱改造重新建立台灣的主體意識便是民主化後一個艱鉅的工程。(記者張嘉明攝)

然而,「了解這塊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故事,也同時了解父親到底怎樣受害」不只不是洪秀柱的興趣,反而被她認為會「摧毀台灣是被中國統治的客體定位」,傷害國民黨做為中國統治台灣的合法正當代理人身份,因此課綱不只該微調還該大調。

恐怖統治最恐怖的效應在洪秀柱身上真是展現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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