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開講》醫事勞動:將陳舊的勞動觀留在歷史裡

林志豪

看到大眾媒體上再度透過引用謝醫師等發言,週期地發表刺激性的文章,一方面製造一種氛圍,導致讓前輩們看似不斷的依老賣老、似是而非地呼籲一些已經要被時代所淘汰的觀念;另一方面,以一種訴諸權威的角度來打擊關於勞動條件改革的聲音(打擊醫界的勞動改革士氣和打擊各界的勞動改革絕對是相通的),打擊的效果,從臉友們不斷的轉載、在自己臉書上無論是憤恨、失望、嘲笑的回應,可以看出來多少在士氣上、在觀念的扭曲上有一點成效(把勞動條件在勞雇之間的緊張關係化作是醫界前輩與後輩對於勞動觀念落差,把前者政治經濟上的論述焦點混淆變成後者道德、態度上的爭論)。

謝炎堯醫師表示:怕累怕苦 就別當醫生(記者魏怡嘉攝)

本文單純想談談自己對於受僱醫師勞動條件改革問題的脈絡化過程,最想提出的觀點是,專家只在專門的領域內成立,醫界大老可以是醫療知識的專家,卻未必每位都對社會變遷觀察或適應有所在行,了解到這點之後,除了今後對於這類受媒體封稱為大老的發言不需要再有特別回應外,實際上媒體有點水準的話,也不需要再透過引用這樣的話來試圖引起討論。

醫院的工作環境,就我個人的經驗所及,確實像前輩所提到的一樣,有很強烈的學習氛圍;因此勞動的角色與學生、被訓練者的角色,至少在住院醫師、甚至到年輕的主治醫師都有不同程度面向的重疊成分(當然在護理師、呼吸治療師、物理治療師、職能治療師等等也或多或少都是如此)。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在過去勞動條件改革的聲音與腳步,幾乎完全忽略掉這些人的存在以及其勞動條件被保護、被檢視的需要(更不用說,這件事的必要性,包括從勞動者自身應該被保障的權利、以及從受僱醫師勞動條件改善蘊含多少對病人安全改善和增加病情解釋溝通效率等等的潛力;退一步言之,據聞醫改會創始者們多有曾為醫療不良結果事件的家屬,也因此開啟了醫改會創立的契機,如果三十年前就改善受僱醫師勞動條件的話,或許今天根本不會有醫改會的成立也不一定?)。

在過去勞動條件改革的聲音與腳步,幾乎完全忽略掉這些人的存在以及其勞動條件被保護、被檢視的需要。(記者陳志曲攝)

換句話說,同時是學生、也是貨真價實的勞動者,作為後者所可能面對的勞動剝削更可能因為前者的效應而加重並且隱藏起來不為人知,而處在職業當中的勞動者,也因為前者的角色,比起一般的勞動者更加無力反抗、訴求改變。

在過去的氛圍裡,第一階段學生苦幹實幹地工作與學習、第二階段被老師欣賞的就留下來升級,相對不被拉拔的就到外面開業闖蕩,在過去醫療提供者可以多元存在的環境下(意即,中小醫院還有生存空間的時代,有心就可以當老闆/小資本家的時代),因為第二階段的誘因強、時間長,短期的第一階段自然就順理成章地被忽略、被合理化、正當化。但是在許多社會因素、制度設計等條件變遷下,第二階段的機會幾乎已經是消失了,在住院醫師過程是受僱醫師,等到升任主治醫師的時候,即便知識技能與經驗上相對住院醫師時期更為完善、更能獨當一面,但是相對整個大環境的複雜化速度(無論是醫療工作內容、科技變遷或是醫病關係、醫療與社會互動的模式等等的變化),也還是只有受雇的機會,特別是在醫院往規模提升的方向集中、企業化的經營,使得盈餘集中在經營者的資本主義現象,更進一步強化、提醒受僱醫師自己勞動者的角色。再加上社會的改革開放的持續,即便民主法治素養尚未成熟,但是民主法治的價值已經普遍佔據不需要論述的正當性,也被每一個有意識到這個變化的個人拿來做為檢視生活環境的標準。因此,命令式的上下關係、權威式的論述已經不能叫人信服的接受,因此即便再師徒關係、家父長式的勞動氛圍與制度,也都必須對這樣的變化有所回應,否則就是面臨各種顯性與隱性(用腳投票)的抗爭。

受雇醫療工作者勞動條件必須要被檢視、改善並制度化這條路是一個是社會發展變遷的必然道路。(記者簡榮豐攝)

以上脈絡所要呈現的,是受雇醫療工作者勞動條件必須要被檢視、改善並制度化這條路是一個是社會發展變遷的必然道路,只要凝聚這樣的共識、對外爭取認同,持續的努力下,最終極端反對的聲音與力量會走入歷史,雖然感覺上這是一種二十世紀式的宣稱,但是我們的理想與期待更高。至於大眾媒體引述誰、誰說了甚麼誇張、悖理的話,除了第一段提到這可能是一種技巧以外,真的沒有必要為此感到憂心忡忡、憤恨不平,未來畢竟是現在年輕醫師的,而且是這個世代要再接著面臨未來的(未來的)檢視,與其對立、怨懟,不如說服與合作。

(外科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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